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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夫人在轎子裡頭看得分明,聽得真切,見霍春榮鐵索釘鐺的被一班差人拉著,腳不點地的走了過去。貝夫人看了這般光景,止不住一陣心酸,早流下淚來。想來霍春榮的案情犯得重了,所以臬臺立刻提人。自家想來想,想不出一個搭救的法兒,只得要依著差人的說話,叫貝太史寫信去保他出來。偏偏的貝太史又到上海去了,不在蘇州,一時不得回來。只得自行回去,在轎中跺腳恨道:“平日間用他不著的時候,他偏要挨在家中,這個當兒要用著他起來,卻又走到上海去了。”
貝夫人回到家中,母女二人十分懊惱。貝小姐紅著眼圈,含了一汪珠淚,默然不語。貝夫人也背過臉兒暗中流淚,口內卻還在那裡安慰著貝小姐道:“你不要心慌,待我慢慢兒的想法。好在你父親也就要回來。等他回來之後,叫他寫信,或者親去見那朱臬臺。難道咱們這等一分人家,要保一個人都保不下來麼?”貝小姐聽了,略略心上安了些兒,卻終是滿心不快,便也睡了。
一夜之中,一個半老徐娘,一個盧家少婦,不知流掉了許多眼淚。錦幃虛掩,寶枕橫陳;蠟淚未消,春痕猶膩。紅愁綠怨,淒涼斗帳之春;冰簟銀床,辜負華清之夢。好容易盼到次日,貝夫人一早起來,便叫一個家人到電報局去,打個急電到上海去,要叫貝太史立刻回來;又叫兩個家人去到臬臺衙門打聽霍春榮的訊息。那知這件事兒異常機密,再也打聽不出來。
這一天工夫,貝夫人好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茶飯無心,坐立不定。又過一天,貝太史在上海接著了家中一個急電,叫他立時回去,不曉得家中出了什麼事情,倒大大的吃了一驚,果然立刻趁了輪船回到蘇州。貝夫人見丈夫回來了,略覺放心。
這個時候,正是用得著他的時候,免不得也要放些笑面出來,便叫他寫信給朱臬臺,保那霍春榮出來。貝太史聽了,呆了一呆,不敢開口。
原來貝夫人和霍春榮的事實,貝太史也有點風聲,雖然心中憤恨,卻也無可如何,又不敢把霍春榮怎樣。現在聽得朱臬臺訪拿他,正在心中快活,不提防他這位夫人竟堂堂皇皇的叫他寫信,要把霍春榮取保出來,不覺呆了半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貝夫人見他並不開口,已經有些怒意,便問道:“怎樣樣,為什麼一句口都不開?難道我煩你這點事兒,你都不答應麼?”貝太史見他夫人發怒,粉面生紅,蛾眉微豎,又嚇得手足慌忙,滿心裡想要教訓他幾句,無奈見了他的影子,聽了他的聲音,更覺得筋酥骨軟。此刻見夫人發起火來,那裡還敢駁回,掙了半晌方才掙出一句話來道:“我不曉得他犯的是什麼案情,怎麼就好寫信?況且朱竹君也不是遇事生風的人,這件事兒一定內中有個道理。若是冒冒失失的寫封信去就要保人,他答應了還好;若不答應,可不是落了一個下風?你也要替我想想才是。”貝夫人怒道:“我不管他犯的是什麼案情,橫豎是冤枉的就是了。你不肯寫信,難道就罷了不成?”說著把一對秋波狠狠的瞪著貝太史,差不多又要發作。若是貝太史是個有些性氣的人,把正言責備夫人幾句,就是貝夫人再要兇悍些兒,也不能把貝太史當真怎樣。無奈貝太史向來懼內,真是聞風膽落,望影驚心。現在見他夫人倒豎雙眉,又將發作,就嚇得諾諾連聲的道:“我也沒有說一定不肯寫信,不過問問他的案情,好像被他們看了,說你連他犯的什麼案情也沒有弄得清楚,還要來保什麼人?所以我和你商量一回兒,並不是不肯聽你的話,你休要這般動氣。”
貝夫人聽了貝太史一番說話,方才收了怒容,卻又冷笑一聲道:“他犯的什麼案情,我知道麼?你一個做男子的,這點事兒打聽不出,反來問起我來,可不是個笑話?”
貝太史又碰這個釘子,也只好低頭忍受,便向貝夫人道:“你既然一定要去保他,我就去寫信就是了。”貝夫人聽他肯寫,立刻換了一面的笑容,向貝太史笑道:“我不過叫你寫一封信兒,你就裝腔做勢的不肯答應,一定要嘔上我的氣來才肯去寫,我真不懂你是個什麼性情。”說著,又笑了。又問道:“你清早進城,可曾吃過點心?”貝太史道:“我接了你的電報,不知家中有什麼事情,急得我一夜沒有閤眼。輪船一到碼頭。我就忙著上岸趕緊回來,這早晚何曾吃過什麼點心?”貝夫人聽了,慌忙替他張羅點心。一會兒來了,貝夫人即向他笑道:“你今天沒有吃過點心,想是有些餓了,快些吃罷!吃飽了好去寫信。”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