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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福建學臺,現在恰好丁憂在籍。平日間與王侍郎相與得十分稠密。原來王侍郎和陸太史都是現在餘大軍機的得意門生,所以他們兩人的交情,格外比眾不同。不知怎佯被康己生打聽著了,花了五百兩銀子,託人去求了陸太史一封書信。到了江陰,誰知去得遲了兩天,童生正場已經考過,後來的人一概不準補考。康己生急得沒法,在寓中咒天罵地的,把帶來的一班家人廚子,一個個罵得垂頭喪氣,膽戰心驚。有一個得用家人叫做石升,素來十分伶俐,最得這位少爺的喜歡。見己生甚是焦急,便悄悄的對己生道:“據家人看來,少爺且把陸大人的信送進去,試他一試,看這位大人如何打發。雖說不準補考,從來打官話的都是這般說法,哪裡就一定不準補考了嗎?就是學臺當真不肯通融.我們這裡有的是銀子.再花上些銀子,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己生聽了,心上大喜,高興得直跳起來,笑道;“我原說我帶來的幾個家人,就是你一個人靠得住,還能幹些事兒。只是為什麼不早替我說,害得我直急了關天。我們此刻馬上放送信進去,看他如何說法?”就叫石升帶了紅纓大帽,穿了馬褂,登上快靴,飛也似的趕到學院衙門投信。到了學院,直進號房,把陸太史的信交在號房手內,請他送進,自己便坐在號房候信。
且說號房投進書去,這位王侍郎拆書看了,心中很有些兒委決不下,暗想道:“這陸太史也很糊塗,我向來規矩極嚴,從不受一些請託。況且正場已過,這康汝楫有意遲到幾天,落得回覆他去。”忽又轉念想道;“若是叫他回去,卻又礙著同年的臉面,不好看相。就是餘老師分上,也有些不好意思。”想來想去,想了多時,究竟那皇上家的關防抵不過同年的情分。正在躊躇未決之際,恰恰的事有湊巧,門上傳了幾個稟帖進來。原來是十幾個外縣童生,也為到遲了兩天,不能補考。這班童生慌了,聯名具稟,要求王侍郎補考大收,稟帖上說得十分懇切。王侍郎看了,暗想:“既然如此,我也樂得聽了陸太史的來信,做個順水推船的人情。”
想定主意,便吩咐出去,叫康汝楫在外候著。號房傳出話去,那石升得了這一聲,便飛跑出來。一路跑著,一路又打算主意,要想撒一個謊,騙他主人的錢。一口氣跑至寓所,走進大門,看見這位少爺正在房內踱來踱去,低著頭不住的搓手,約摸著是心中在那裡打算念頭。猛一抬頭,見石升氣急敗壞的跑進來,急問事情怎樣?石升方才在路上的時候,已經打算得停停當當,此刻不慌不忙,對著康己生指手劃腳的說道;“家人到了學院衙門,送進信去。王大人把家人叫進去,當面問了一會,便道:我這裡的規矩,向來不準補考,你回去對你主人說,叫他下次來罷。那時家人也不敢多說,只得退了出來。”石升還沒有說完,康己生早急得瞪著眼睛,連說:“這怎麼好?這怎麼好?”石升又接下去說道:“家人退了下來,後來一想,要真是這樣,不是少爺白白的來了一趟了麼?家人便去尋著了文巡捕吳大老爺,再三的求他想法。這位巡捕老爺答應是答應了,只是有一句話,家人不敢說,要求少爺寬恕了家人,家人才敢說呢。”說罷,把兩手逼在背後,又請了一個安,直挺挺的站在一旁,一聲不響。康己生以前聽得學院不準補考,已急得滿頭流汗,遍體生津,好容易聽見巡捕肯替他想法,甚是歡喜,正在扯長了耳朵,聽他說下去,見他說了一半,就不說了,心上十分焦躁,連連的跺腳道:“糊塗東西.你不看見我在這裡著急麼?怎麼說了一半,就不說了?”石升見他急得頭紅面脹,心中暗暗好笑,便湊上一步,又說道:“那吳大老爺開口,定要五百銀子,一些也不肯短少。家人好容易從一百兩銀子說起,一直添到三百銀子,是再少不來的了。家人大膽竟應允了他,現在他還在巡捕廳等家人的回信,不曉得少爺心上如何?”己生聽了,“呸”的啐了石升一口,又罵道:“這點小事,你去辦了不結了麼?三百銀子,什麼大事,還要在我這裡蠍蠍螫螫的,滾你媽的蛋罷!”罵得石升又羞又喜,口內連聲應是。又立了一回,見己生不開口了,便側著身子,退出來。便走到同他主人來往的錢莊上,取了三百銀子的洋錢,到街上各處去空走了一趟,便跑了回來。又把方才的銀子藏得嚴嚴密密,方向己生說道:“銀子三百兩,家人已經當面交與吳大老爺了。吳大老爺答應明後兩天便有資訊。”己生聽了,歡喜非常,便磨拳擦掌的在寓中等侯。
到了明日絕早,果然學院衙門高高的掛出一扇牌來,一共補出十七個童生,康汝楫自然也在其內。到了補考的這一天,己生收拾考具,坐了轎子,幾個家人前呼後擁的到學院衙門等候。不多一刻,裡頭升炮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