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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好心勸你,你倒教訓起我來!我活了五十多歲年紀,沒有受過這般糟蹋。你這個人真真的不知好列!你想你在外面荒唐,與我什麼相干?我不過念著你們尊大人和我的交情,所以這樣的苦心相勸,想要保全你的名譽,不想你倒這樣的把我頂撞,眼眶內看不起人。就算你是怎樣的高才,我總算是你的父執,可該把我這樣糟蹋的麼?”說著氣喘呼呼的,把一把象牙油紙扇兒不住的亂扇,頭上的汗珠竟有黃豆一般大小,口內連說“豈有此理”。
章秋谷見了甚是好笑,又見他氣得這般模樣,好像心上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起來,便含笑說道:“老世伯言重了,小侄怎敢這般大膽,糟蹋起你老世伯來?但是小侄性情伉直,心上留不住一句話兒,所謂‘骨鯁在喉,吐之為快’,還求老世伯的大量海涵,不要和小侄一般見識才是。你老世伯是十年讀書,十年養氣,比不得我們這一班少年性急的人。”說著,便立起身來打了一躬。
王太史聽了章秋谷的說話,雖然恨他切骨,卻是無可奈何,只得頓住了口,默然不語。陳文仙此時走到前房,應酬客人去了。王太史坐了一刻,覺得心中餘怒未平,坐在此間無謂,便起身要走。秋谷也不相留,任他先走。陳文仙趕到後房相送,王太史臨走的時候,似笑不笑的向著陳文仙道:“恭喜你,有這樣的漂亮客人在你院中來往,怪不得你要做他的恩客,果然生得不差。像我們這樣的老頭兒,你面子上雖然一樣應酬,那心上究竟是勉強的。”陳文仙聽了,變了麵皮,正要回答,不料王太史曉得自己說他不過,三步並做一步,急急的走下樓梯,頭也不回,竟自去了。陳文仙又氣又笑,迴轉後房對著秋谷笑道:“耐聽聽看,格號閒話阿要氣數?”
章秋谷也不覺笑了。按下不提。
只說章秋谷在上海過了中秋,應辦的事情差不多將次完結,秋谷打算過了重陽,束裝回去。恰恰的金小寶過了秋節不做生意,另外租了幾間房子和貢春樹住在一起,只留下章秋谷一個人住在吉升棧中。花朝月夜,甚是無聊,除了和幾個知己些的朋友談談,便往陳文仙院中走走,每每整天整夜的不到棧房。
這一天,秋谷正在棧內檢點往來的信札,忽然見王小屏走了進來,秋谷大喜,讓他坐下。談了一回,王小屏隨意把案上的書本翻看,只見一本《玉溪詩集》,內夾著兩張寫過的冷金箋,寫的一筆趙松雪行楷,甚是秀挺。第一張上面寫首“秋谷八章”的題目,下邊寫著“憔翠青衫客旅稿”。原來這憔翠青衫客,便是章秋谷的別名。王小屏看了,曉得是章秋谷的近作,便朗吟起來道:
十二闌干映畫塘,水心亭子好招涼;
夜深獨立無人問,一點流螢過曲廊。
畫船載酒聽湖歌,十里湖光壓芰荷;
行到六橋煙外路,碧湖深處晚涼多。
珠簾不卷夜星低,獨倚銀屏望翠微;
坐久不知風露冷,滿身香影溼羅衣。
一夜新涼透碧欞,誰家玉笛暗中聽;
當時七夕真虛度,惆悵牽牛織女星。
三更涼露溼鞦韆,雲母屏風隔半偏;
冰簟銀床眠不得,碧天如水夜如煙。
錦幃半掩睡惺忪,昨夜輕寒力更慵;
八尺龍鬚人未起,月明庭院冷梧桐。
兩岸溪光擁板橋,岸花開處泊蘭橈;
可憐扶荔宮中柳,瘦盡當年一捻腰。
大堤殘柳亂棲鴉,燈火簾櫳月又斜;
一夜西風秋不管,隔灘閒煞白蘋花。
王小屏唸完,不覺擊節叫好。秋穀道:“你不要謬選,還有幾首《秋闈怨集唐》,好像集得好些,你一總看了再說。”王小屏聽了,便又取過第二張來,高吟道:
倦倚東床白玉床,為誰銷瘦減容光;
今宵始覺房櫳冷,臥後清宵細細長。
露床風簟半欹斜,深掩妝窗臥碧紗;
二十五絃彈夜月,不知秋思在誰家?
象齒薰爐未覺秋,天河迢遞笑牽牛;
相思一夜知多少,春入眉心兩點愁。
深院沉沉獨閉門,為君惆悵又黃昏;
一鉤冷霧懸朱箔,金屋無人見淚痕。
月過花西尚未眠,月光如水水如天;
晚來悵望君知否,織女佳期又隔年。
已涼天氣未寒時,桂魄初生秋露微;
直道相思了無益,殘宵猶得夢依稀。
王小屏看完了,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拍案稱賞,又把那兩張詩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