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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近園雖然吝嗇,家中倒有好幾房的小老婆,頭上插的,手上帶的,都是金器,身上穿的,卻又都是布草衣裙。有些好事的人問他道:“你家裡那幾個如夫人,為什麼插帶的都是金器,穿的卻又都是布衣?你既是捨不得錢給他們穿著,怎麼又肯花錢打造首飾呢?”他卻回答得好,說:“你們曉得什麼?我的算盤真是精益求精,你們那裡想得這步田地?你想金銀首飾帶在他們頭上身上,就是隔了十年二十年,也還是這般輕重,沒有什麼吃虧。那綢緞衣服花了許多的錢做來著在身上,著了一年半載,最多的也不過三年五年,著得稀碎破舊的,一個大錢也不值,豈不是白白的賠錢?”那問的人聽他這般說法,不覺哈哈大笑,佩服他的算計真是精明,出來對別人說了。從此就送了他一個外號叫做“沈剝皮”。
這沈剝皮雖然嗇刻,他的那兩個兒子卻是著名的洋盤,在外邊結識了一班篾片,一天到夜的各處亂闖亂跑,大把的銀子捧出來,就像水一般的往外直淌。但是沈剝皮的家教極嚴,等閒不許他兒子走出大門一步。這兩個寶貝只是揹著沈剝皮,在外面打架鬧事,無所不為,沈剝皮猶如醉在夢裡一般,那裡查察得著。但有一樣,沈剝皮的銀錢都是自家經手,這兩個兒子摸不著他一個大錢。他們又想出一個主意,兄弟兩個大夥兒商量,偷偷的叫了銅匠配了銀房的鑰匙,候著晚間,沈剝皮睡了,開了房門進去,偷了一個飽。又為偷得少了,恐怕被沈剝皮查了出來,索性一偷就是一排。偷了一萬塊錢出來,兄弟二人大家分用。這沈剝皮雖然算計精明,卻只曉得要錢,別的事情都有些糊里糊塗的。他以為把歷年積蓄的銀錢放在這間密室裡頭,四邊又是鐵打的窗欞,就著生了翅膀,扁著身子,也不用打算進去,心上道是千妥萬當的了,就是進去安放洋錢的時候,也不去查點數目,就是這樣糊糊塗塗的過去。
這兄弟二人偷了一萬洋錢出來,用完了便再進去偷,一連偷了好幾回,見沈剝皮並不查點,越發放大了膽,索性多偷幾排,揮霍一個暢快。
又偷了幾次,沈剝皮漸漸的有些疑心起來,對他兩個兒子說道:“怎麼我的洋錢,只有一排一排的堆上去,不見他一排一排的長出來,老是這個樣兒,可是個什麼緣故呢?”他兒子聽了吃了一驚,連忙遮掩道:“你老人家不要多疑多慮,那裡有這樣的事情,難道我們這樣的高房大屋還有什麼賊人進來麼?”沈剝皮聽了,想想兒子的說話不錯,也就罷了。
沈幼吾又嫌家裡的住房不好,在自己對門買了一塊大大的地基,造起一座洋房,又怕被沈剝皮曉得了是不得了的,便叫一個手下的篾片捏一個假名,徑到沈剝皮家中拜會。見了沈剝皮,只說是蘇州人氏,為的常熟地方甚好,所以買塊地基起些房屋,算他是別業一般,現在工程將要落成,特來拜拜鄰舍。沈剝皮聽了甚是相信,反恭恭敬敬的送了他出去。隔了幾天,沈剝皮穿得衣冠齊楚的過來回拜,恰恰的沈幼吾坐在中堂,高談闊論的和那一班清客講話。抬起頭來,看見沈剝皮穿靴戴帽的走進中堂,只把他嚇得屁滾尿流,一溜煙從後門逃了出去,卻叫一個家人出來擋駕。
沈剝皮還心中有氣,說他瞧不起人。
沈剝皮一天到晚只是呆呆的坐在家中,除了吃飯睡覺之外,便是盤算銀錢,別的事情一件也不在他心上。早晨不到天亮就要起來,晚間剛剛天黑就叫關了大門大家睡覺。臨睡的時候,還要自己到各處門口細細的檢視一回,又親手把一重重的門通通鎖得結實,方才放心。到了晚上不許家人們點燈睡覺,他明說是小心火燭,其實卻是節省燈油。大約沈剝皮的家裡,從正月初一到十二月三十,也用不了一斤燈油。沈剝皮這樣的小心防範,算得是頂真的了。誰知他那兩位賢郎候他睡了,拿出身邊預備的鑰匙把一重重門上的鎖一齊開了出去,直到三更四更方才回來,悄悄的仍舊把門鎖好,一些也看不出來,沈剝皮那裡曉得?
有一回,沈剝皮打發兒子沈仲思到上海的一爿什麼當店裡頭盤查帳目,順便查查別處的什麼錢莊、綢緞店的出入。沈剝皮以為他生出來的兒子一定也和他自己一般,所以竟是放心大膽的叫他前去。不想這沈仲思在常熟的時候雖是荒唐,不免總有些兒忌憚,恐怕沈剝皮曉得風聲不是頑的;現在到了上海,真是海闊從魚躍,天空任鳥飛,那裡還有什麼顧忌?更兼上海這個地方是花天酒地的擅場,紙醉金迷的世界。沈仲思到了上海,便是拼命的狂嫖,不管三七二十一,嫖得昏天黑地,一塌糊塗,竟把好好的兩處錢莊,一處綢緞號,一處洋貨號,輕輕易易的盤給別人,頓時手頭有了四五十萬銀子,越發的不想回去,只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