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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著他的念頭,往往花了一千八百、三千二千,倌人的身體也沒有碰著一碰。可見雖然錢可通神,也有辦不到的事體,所以這銀錢一道只好排在第三。再講起那武則天的淫經,張昌宗的秘記,這卻要先有了上面的這三樁資格,方才做得到這個分兒,不是和那倌人一見兒面就可以如此如此得的,那就不得不把這件事兒排到第四去了。這是講那做客人的資格。
如今再提起倌人的現狀來,倌人們的看待客人,本來都是虛情假意,這卻不好怪他。為什麼呢?他做的就是這個迎新送舊的生涯,暮李朝張的本分,若要做了客人,一個個都把真心相待,不敲他的竹槓,不要他的銀錢,倌人的首飾衣服,動用開支,卻叫他出在那裡?難道要叫他倒貼了銀錢,把自家的身體供給客人的頑笑麼?
從來說青樓妓女只愛銀錢,沒有情意,這句話卻是大謬不然。他做著這行生意,不要銀錢,可要什麼?就是客人上了他們的當,也是客人們自家情願,伏伏貼貼的把大把的金銀雙手奉送,不放一個屁兒。他們做倌人的難道好做了強盜,硬搶客人的錢麼?這樣的平心和氣細細想起來,倌人們沒有良心,實在怪他不得。只要做客人自家隨處留心,不要上他們的圈套,到了那個時候,栽了筋斗,埋怨地皮,可是懊悔不來的了。
最可憐的是一班大人先生,自家的年紀差不多將近中年,堂子的情形卻又是一毫不懂,偏偏的要學那絲竹東山的謝太傅、戎裝駿馬的陳季常,一天到晚,盡著在堂子裡頭選舞徵歌,追歡尋夢。提著那一身的精神氣血,捏著那幾根的八字鬍鬚,在倌人面前扮出了許多醜臉,做盡了無數戎腔。在上司面前做不出的奴顏婢膝,只要一見了倌人,他就自然而然、不知不覺的沒有一樣不做出來。在他自己想來:“我這樣的降心遷就,屈意溫柔,倌人面上可以告得無罪的了。”豈知倌人們見了那班大老,面上雖然應酬著他,心上卻在那裡十分好笑。趙是大人們賣弄風流,越是倌人們滿心厭惡。見了他們那般動手動腳、嬉皮笑臉的醜態,不由得滿身毛孔都皺了起來,成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這幾句說話,實是在上海一個有名的倌人口內演說出來,並不是在下自家杜撰。列位試想,這老人花叢可有什麼趣味?
如今閒話休提,書歸正傳。只說王太史不見了姨太太,無可如何,只得把一肚皮的氣一齊發作在家人身上,把當差??大罵一場,說他為什麼這般貪懶,先自回來,不跟著他們一起進城,以致鬧出這般笑話。當差的一肚子的委屈,不敢回嘴,只好諾諾連聲,連說:“家人該死。”王太史罵了他一頓還不出氣,立刻把他攆了出去,方才完事。
王太史自從經了這兩番笑柄,誰知他並不灰心,又在人家席上看中了陳文仙,一連叫了十幾個局,吃了兩三臺酒。陳文仙雖然不比金寓和花彩雲這一班辣手倌人,卻總有些紅倌人的習氣,見了王太史這般年紀,鬚髮皆蒼,那裡有什麼真心相待?
只是面子上淡淡的應酬他。王太史卻看見陳文仙相貌甚好,身段玲瓏,真是潤臉呈花,圓姿替月;趙後迴風之態,梁家七寶之妝。從前的花彩雲和金寓兩人的豐格,都覺得趕不上他。這位王太史就癩蛤蟆想吃起天鵝肉來,每每的在陳文仙院中一直坐到夜深還不肯走,微微的露出些仰慕的口風,要想陳文仙留他住夜。陳文仙那裡睬他,只裝著糊塗,不懂他的意思,就是這般一天一天的捱了過去。
王太史初做陳文仙的時候,章秋谷正在蘇州,所以秋谷並不曾曉得。到得章秋谷回來之後,因為藉著中秋的局帳,試出陳文仙的真心,未免又加了幾分情愛,每天晚上竟不回去,十天之內,倒有六七天住在陳文仙的院中。這一天正逢禮拜,秋谷曉得堂子裡頭禮拜的生意總比別天好些,恐怕去得早了,有些碰和吃酒的客人還沒有散局,一則陳文仙分不開身,二則呆呆的坐在那裡也覺得沒有什麼趣味,有心去得遲些,直到十二點鐘之後方到兆貴裡。在章秋谷的心上,以為這個時候一定沒有什麼客人的了。豈知到了那裡,房間擠得滿滿的,一些沒有空兒,大房間內有一個客人正在擺著雙臺,另外還有兩三場和碰得甚是熱鬧。秋谷去了,沒有房間,只得在大房間背後一間小小的後房內權且坐下。
秋谷見了這般光景轉身要走,陳文仙趕了進來,一把拉住死也不放。秋谷只得坐下,和陳文仙講不多幾句說話,忽又聽得樓下相幫高叫客人上來。陳文仙立起身來往外便走,迎出房門。秋谷坐在房內,只聽得陳文仙對那來的客人說道:“王大人,對勿住,今朝房間勿空,阿好等一歇?”又叫寶珠姐姐道:“耐到樓底下花麗卿搭去看看,阿有空房間?”寶珠姐答應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