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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託他介紹幾個本地的朋友。方小松便寫了兩封信給他:一封是給章秋谷的,一封是給辛修甫的。信裡頭的話兒,無非是說陶觀察現在到上海採辦軍裝,託他們兩個推情照拂。陶觀察收好了信,便稟辭了李制軍,上了輪船。不一日,早到了上海,在三洋涇橋泰安棧佔了一間官房,便帶了小松的信來找辛修甫和章秋谷,剛剛章秋谷已經回去,只有辛修甫還在上海。
在下做書的做到這裡,便忽然又有一位愛說話的朋友來扳駁在下道:“你前集書中的東方小松,明明是複姓東方,為什麼你的書中,有時候叫他東方小松,有時候叫他方小松,難道一個人有兩個姓不成?”在下啞然笑道:“你這位老先生光景沒有吃過花酒到過堂子罷?”那位寶貝聽了不懂道:“我和你講的方小松,怎麼牽到吃花酒上去了?堂子裡頭的花酒我雖然沒有吃過,我還記得幾年之前有人同著我去打過一個茶圍的。”在下聽了止不住哈哈的笑道:“原來如此,那就怪不得了,你不曉得上海堂子裡頭的規矩,譬如這一個客人姓方,那班倌人自然是叫他方老爺,或者叫方大少;若是這個客人的姓有兩個字兒,那班倌人嫌著兩個字兒的姓叫得不順口,便和他截掉一個字兒。比如這個客人雙姓東方,倌人們有些事兒就叫他方大少;或者這個客人雙姓歐陽,倌人便叫他陽大少。這位東方小松在堂子裡頭的時候,一班倌人大家都叫他方大少,所以在下做書的也就省一個字,把他寫作方小松。古今來中國、外國都有省文的一條規例,並不是在下做書的自相矛盾、前後不同,算不得什麼漏縫,你老先生不必費心。”那位朋友聽了,方才閉口無言的去了。
如今閒話休提。只說這位陶觀察到了上海,雖然沒有什麼熟人,卻是大家都知道這位陶觀察大人是從廣東來採辦軍裝的,就有一班洋行裡頭的滑頭買辦想要招攬生意,便大家都去拜他。又大家請他吃花酒,吃大菜,看戲遊園,開口大人、閉口大人的拼命恭維,百般巴結。把這位陶大人巴結得十分歡喜,一個身體虛飄飄的好似在雲霧裡頭一般。這班人又薦了兩個倌人給他,一個叫做姚紅玉,住在東薈芳;一個叫做薛金蓮,住在福致裡。姚紅玉聽了別人的說話,說這位陶大人是廣東來辦軍裝的,只要巴結上了他,一定有些好處,姚紅玉便盡心竭力的巴結這位陶大人,不上幾天就落了相好。只有薛金蓮雖然做著陶觀察的生意,卻只是冷冷淡淡的樣兒,並不十分巴結。偏偏這位陶觀察又有些厭故喜新的脾氣,雖然和姚紅玉有了相好,卻嫌他過於遷就了些,不上一個月,早已有些厭了,一心一意的要轉薛金蓮的念頭。
說起這個薛金蓮的出身來,本來是個大興裡的野雞妓女出身,模樣兒既不見得十分俊俏,身段兒也不見得怎樣輕盈;既不會應客飛觴,又不會調絲度曲;卻不知怎樣的交了花運,做了幾年野雞妓女,卻生意十分興旺,慢慢的倒也積了些錢。這薛金蓮既有了錢,便居移聲,養移體,無緣無故的平空想升起長三來。好在薛金蓮有的是錢,便在福致裡租了一處三樓三底的房子,鋪起房間,揀了一個日子燒路頭進場,邀了那一班做野雞時候的老客人來吃了幾臺酒,倒也十分熱鬧。無奈那一班老客人都是些上不得檯盤的,也有機器廠裡頭的機匠,也有馬車行的馬伕,那裡有什麼錢常常的吃花酒?一時又找不著什麼別的客人。只有一個恩客,是廣東香山人,姓鄭,叫做鄭小麻子,薛金蓮和這個鄭小麻子雖然十分要好,無奈鄭小麻子也是個窮光蛋,拿不出一個錢的。薛金蓮見生意清淡,面子上實在過不去,便異想天開的想出一個主意來。
這個時候,正有一家小報館裡頭要出花榜,薛金蓮便去請了那一家報館裡頭的主筆來,和他密密切切的商議了一回。那主筆點頭應允,臨走的時候,薛金蓮又在首飾匣裡頭揀了幾張鈔票出來,往那主筆袖子裡頭一塞。那主筆接了,一張一張的看了一回,笑嘻嘻的對著薛金蓮道:“請高升些,請高升些。”薛金蓮聽了,便又揀出幾張來給了他。那主筆接了過來,滿心歡喜,把那幾張鈔票翻來覆去的數了一遍,這才鄭重其事的放在衣袋裡頭。立起身來辭了薛金蓮往外便走,口中說道:“你只顧放心,這件事兒交給我,我給你格外說得好看些兒就是了。”薛金蓮聽了點一點頭,連送也不送,由他自己去了。
隔了不多幾天,果然這一家報館裡頭出了一張花榜,把這個薛金蓮高高的取了個一甲第一名狀元,那幾句評語裡頭說得十分熱鬧,什麼說“藐姑仙子,無比清揚;越國西施,遜其都麗”。上海的一班人看見了這張報紙。覺得狠有些兒詫異。上海的事情,就是取一個花榜狀元,也是論些資格的。如今這張報上平空把薛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