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氏0度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做重重疊疊的淚。兀的不悶殺人也麼哥!兀的不悶殺人也麼哥!久已後書兒、信兒,索與我悽悽惶惶的寄……
秦萍乜斜了任勿思一眼說:“這回漏掉了以後俺一定補上!這趟挖河的差該怎麼著,剛才奶奶跟咱大都替俺叮囑過了,俺就不說了,你們去吧!”說著把鋪蓋捲兒交給任勿思,站住腳看著他們消失在晨光晞微之中。
蘇豫皖三省交界有一個黃口車站。黃口車站是個小站,特快普快都不停,只有慢車才停兩三分鐘,貨運量更是不大。車站附近的岔道上停著一節悶罐車,三省莊大隊一二三生產隊和三戶莊生產隊挖河用的傢伙,透過馬車、牛車、平車都運了來,在這節悶罐車旁堆了一座小山,車門鎖著沒法裝車。大隊幹部費了很大勁才找到那個拿鑰匙的穿藏藍色制服、戴大蓋帽的鐵路工作人員。在那個年代,鐵路工作人員比農村社員高一等,因為他們吃的是商品糧,穿的是制服裝,一句話是公家人。三省莊有個最漂亮的姑娘,就嫁給了一個疤了眼麻子臉的鐵路工人。那位鐵路工作人員用手裡拿的硬殼書夾子擋回大隊幹部敬上來的一支紅旗牌香菸,一副例行公事的樣子,懶散地開了車門,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裝車吧,說不定哪趟車來就把你們捎走了。”大隊幹部聽了這話如奉聖旨,立即命令民工裝車。民工們趕緊動起手來。再重的活兒到了幹活兒人的面前便不成其為活兒了。個把時辰就把那座傢伙山搬了個乾乾淨淨,悶罐車被塞得滿滿騰騰,留著讓人坐臥休息的地方還鋪了厚厚的麥秸。大家都忙著登車,大隊幹部大聲宣佈:“有屎有尿的趕快去屙去尿,過會兒車開起來想屙想尿也沒辦法了。”於是大家又紛紛下車去屙屎尿尿,有的怕車開走了沒屙完尿完就又到了車上。上了車卻沒人理他們。
天下蒼生 第十四章(5)
魏英俊和其他隊的炊事員都在車上,有現成米麵和鐵鍋只是沒法做飯,大家只好餓著肚子硬撐。這中間大隊幹部到車站排程室問了幾遍,排程室的人員說:“又不是急運物資你忙啥?耐心等待,還能把你們扔這兒不管嘍?”到了夜裡###點鐘民工們都急得罵起來:“早知道是這樣,哪個龜孫不跟五類分子一塊走!”“貧下中農光榮,餓得一條狗倆尾巴光個屌榮!”咒罵和牢騷解決不了飢渴問題,大家商量著下車去買餅乾,可誰也沒有糧票,買高價又買不起只好繼續忍著。眼看著一列列綠皮客車打眼前一掠而過,眼看著滿載各式物件的貨車一列列飛馳而去,就是沒人理他們這節悶罐車。三省莊的民工們在悶罐車上坐的坐躺的躺,熬過了一個漫長的冬夜。第二天黎明他們早已餓得前胸貼著後脊樑了,他們嘴裡罵著祖宗日著娘下了悶罐車,發誓不管再貴也得弄點吃的喝的下肚。他們蜂擁下車,像一群餓狼向火車站旁的一個小飯館擁去,剛走到半路就被一位車站管理人員轟了回去,他大聲吼叫:“快上車,這就走!”待把民工全部趕回車裡,撈起車門套上鐵鏈一陣叮叮咣咣把車門鎖上走了。在車站貨運員眼中,人與豬、牛、木頭、毛石一樣都是貨物。
任勿思和二狗子一口氣走了五十多里,太陽也正南了,二狗子說:“兄弟咱打尖吧!”任勿思說:“行。”於是他們進了路邊一個茶館要了兩碗滾燙的開水,任勿思開啟乾糧包袱,兩個人便咬一口鍋盔就一口開水地吃起來。也不怎麼太累。開始的十幾里路走得很是輕快,以後就覺得腳板熱起來,再走就覺得路面不平了老是硌腳,繼續往前走,就覺得兩隻腳像踏在燒紅了的鐵板上。最後腳板麻木了,這一切感覺全部消失,只機械地朝前邁步就行了。付開水錢的時候,二狗子說他付,任勿思說:“還是讓秦萍請客吧!”二狗子也不再爭。任勿思掏出秦萍遞給他的那個沉甸甸的紙包,裡頭包著厚厚一疊嶄新的毛票,這都是奶奶和大年年給她的壓歲錢積攢起來的,今天全都給了他,任勿思心中滾過一陣熱流,覺得這個妹妹不但聰明伶俐還會疼人。不經意間任勿思發現包錢的白紙上有幾行娟秀的字,一看就知道是秦萍寫的。再一細看竟是一首詩,任勿思不由默讀起來:
借《別兄》別兄
別路雲初起,
離亭葉正飛;
可憐人異雁,
不作一行歸。
任勿思讀罷覺得脊背骨上有一塊冰刷地滑了下去,使他打了一個強烈的冷戰。這是他多年讀文學作品形成的心理反應,但凡讀到使他震驚的東西他就立即出現這種症狀。這回除了冷戰還多了一樣東西:他覺得有一層層灼熱的細浪接連不斷地撲向他的心頭。這首詩從前他在哪兒見過,據說是古代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送別哥哥時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