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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朵蓀在這所房子裡的,卻是她最小最小的一部分,因為那時小娃娃既然已經安安穩穩地睡在樓上,不用她牽掛了,她的心可就飛到路上,跟著克林一塊兒去了。她把克林的行程琢磨了又琢磨,琢磨了相當大的工夫以後,她可就覺得時光慢得令人不耐了。不過她還是坐著沒動。又坐了一會兒,她可就差不多覺得不能再坐下去了;其實那時候,克林還難走到客店呢;想到這一點,那就好像實際的情況,對她的耐性,故意開玩笑一樣。後來她到底往嬰孩的床旁邊去了。只見嬰孩正睡得穩穩沉沉的;但是她心裡老嘀咕,不知道家裡會發生什麼兇災大禍,同時在她心裡,看不見的事比看得見的更佔上風:這種情況叫她興奮得不能再忍下去。她忍不住不下樓去開門。只見外面的雨仍舊下著,蠟光射到最近處的雨點兒上的時候,就把雨點兒照得好像發亮的標槍,在這些雨點兒的後面是一片看不見的雨點兒。走到這種雨地裡面去,就跟走到稍稍有空氣弄稀淡了的水裡一樣。但是現在這種回家的困難卻更激動了她想要回去的心思,因為無論什麼,都沒有疑慮不決那樣令人難受。“我能好好地到這兒來,”她說,“為什麼我就不能好好地從這兒回去哪?我躲著就錯了。”
她急急忙忙地把小孩兒抱起來,把她裹好了,自己又像先前那樣披上了斗篷,又鏟了些灰蓋在火上,防備意外:跟著她就走到外面的露天之下。她只停了一下,把鑰匙放到百葉窗後的老地方,跟著就毫不猶豫,轉身衝著籬柵外面面對著她的那一片漫天匝地的黑暗,一直地走到它的中間。但是朵蓀的想象,既是正在忙忙碌碌地讓別的事物吸引住了,所以那種昏夜和天氣,除了叫她走起來困難,受著不舒服而外,並沒有什麼叫她害怕的。
她一會兒就從布露恩山谷裡往上面走,在起伏的山坡上橫著穿行了。吹過荒原的狂風,聲音那樣尖銳,好像它碰到這樣一種同氣同德的昏夜、樂得呼嘯起來了一般。有的時候,路徑把她引到的地方,會是雨水淋漓的高大鳳尾草叢中間的一塊窪地,因為那些鳳尾草,雖然已經死了,卻還並沒倒下,所以那時就會像一個野塘一般地把她圍住。遇到鳳尾草特別高的時候,她就把小嬰孩舉到頭頂上,好別叫滴嗒水的鳳尾草葉子觸到她身上。在比較高一點兒的地方上,風勢猛烈,呼呼不停,所以雨點兒都橫空飛奔,看不出往地上落的樣子來,因此想要琢磨出來雨點兒究竟是從哪一塊雲彩那兒降下來的,那塊雲彩究竟遠到什麼程度,簡直出乎想象力以外。在那種地方上,自衛是完全不可能的,一個一個打到她身上的雨點兒,都像射到聖遂巴提①身上的箭一般。遇到泥塘,她倒還能夠躲開,因為泥塘有一種朦朧的灰色,表示它的所在。其實那種灰色要不是有荒原那種昏黑比著,那它本身就可以說是黑色的了。
① 聖遂巴提;傳說中的殉道者。本為羅馬軍官,因熱心基督教,羅馬皇帝惡之,命人縛之柱上,把他用箭射死。
但是雖然有這一切的困難,朵蓀卻並沒後悔不該出來。她並不像遊苔莎那樣,認為空氣裡有魔鬼,認為每一叢灌木、每一個樹枝,都含著惡意。打到她臉上的雨點兒並不是蠍子①,只是平平常常的雨點兒就是了;愛敦荒原的全體,也並不是什麼大怪物,只是一片沉靜死板的空曠大地就是了。她對這塊地方所有的恐懼,都是近情的,她對它那最壞的景象所有的厭惡,也都是臺理的。在現在這時候,那片荒原,據她看來,不過是一片颳著風下著雨的地方,會叫人感到很不舒服,會叫人不小心就迷了路,並且也許會叫人傷風感冒就是了。
① 蠍子:《舊約·列王紀上》第十二章第十一節:“我父親用鞭笞懲治你們,我要用蠍子懲治你們。”
要是走路的人,對於路徑知道得很熟,那麼遇到現在這種光景,要老不離路徑,並沒有很大的困難,因為路徑給了行路人的足部一種他所極熟悉的感覺;但是一下走離了路徑,那可就萬難再找到它了。現在朵蓀因為抱著個娃娃,有些擋住了她往前看的眼光,又分了她的心,所以她走到後來,可就到底走離了路徑了。這種不幸發生的時候,是她在回家的路上走了約莫有三分之二的地方,那時她正在一個空曠的山坡上往下走。她當時並沒東一頭西一頭地想法去尋找路徑,因為路徑只是一道細線,即便找也毫無希望。她只一直地往前走,完全用她對於那塊地方一般形勢所有的一般知識作她的嚮導,本來她那樣和荒原熟悉,差不多連克林或者荒原野馬都難以勝得過她。
走了半天,朵蓀到底走到了一塊窪地了,並且從雨點兒裡開始辨出一片模糊微茫的亮光來;稍待了一會兒就看出來,那片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