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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所以她恨禮拜天,因為那天大家都得到休息;她常常說,禮拜天早晚會要了她的命。本來到了那一天,荒原上的人就都帶出過禮拜的樣子來,大家把手插到口袋兒裡,穿著剛上過油的靴子,連靴帶兒都不繫(不繫靴帶是過禮拜天的一種特別表示),逍逍遙遙地在他們前六天斫的常青棘和鏟的泥炭中間溜達,並且還帶著批評的神氣,拿腳去踢那些泥炭和常青棘,好像不知道它們好作什麼用似的:這種情況,使她煩悶到可怕的程度。所以一到禮拜天,她就一面嘴裡哼著鄉人禮拜六晚上唱的小曲①,一面翻著她外祖放舊地圖和破古董的櫃子,好把這個討厭的日子所給的膩煩減輕。但是禮拜六晚上,她倒常唱祈禱詩;她念《聖經》,也老是在禮拜一到禮拜六這幾天以內,因為這麼一來,她就不覺得她是在那兒作她職分以內一定得作的事了。
① 禮拜六晚上唱小曲:英國人在清教徒及福音派的影響下,嚴格遵守規矩過禮拜天,除了上教堂、讀《聖經》,不許作任何遊戲及娛樂。故遂把禮拜六晚上作為遊戲、娛樂之時。英國一個作家說,“禮拜六晚上,對英國人說來,總要生出一種縱容行樂之感。即有閒階級,平日不須工作,也都感到那天晚上應有權利作消遣性娛樂。”
像她這樣的人生觀,本來多少有點是她那樣天性受了環境的影響而自然產生的結果。在荒原上居住,卻不研究荒原的意義,就彷彿嫁給一個外國人,卻不學他的語言一樣。荒原微妙的美麗,並不能被遊苔莎領略,她所得到的,僅僅是荒原的淒涼鬱蒼。本來愛敦荒原的景物,能叫一個樂天知足的女人歌詠吟嘯,能叫一個受苦受罪的女人虔心禮拜,能叫一個篤誠貞潔的女人祝頌神明,甚至於能叫一個急躁浮囂的女人沉思深念,現在卻叫一個激憤不平的女人憂鬱沉悶。
遊苔莎對於輝煌莫名的婚姻,早已不作幻想了,但是同時,她的情感雖然正激旺,而她卻又不肯作低於那樣標準的結合。因為有這一種情節,所以我們很可以看出來,她正處在一種遺世獨立的奇待情況之中。一方面已經放下了行所欲為那種彷彿天神的自尊自大,另一方面卻又不肯熱心從事於行所能為的本分道路:這種心情,本是志高氣做的結果,在道理方面講起來,本來未可厚非;因為從這種心情裡可以看出來,失望只管失望,卻仍舊不能含糊遷就。不過在道理上說起來固然是好聽的了,但是對於國家社會,卻容易發生危險。在現在這個世界裡,有作為就是有妻子,國家社會,就是由“心”和“手”所構成①,在這樣的世界裡,她那樣的心情,自然要帶來危險。
① 國家社會就是由“心”和“手”所構成:英文字“心”為愛之府,“手”為定婚之證物。“心和手”就是婚姻的意思。比較哈代的短篇小說《愛麗莎的日記》中,“接受了亥屯的手和心”,即許婚之意。又《伊鏗維夫人》裡“把他的手和心獻給她”,即求婚之意。羅馬政治家西賽羅即有“婚姻是社會的第一種聯絡”之說。英詩人柯爾律治說,“婚姻與愛情、並無天然關係。婚姻是……一種社會契約。”英國主教兼作家太勒說,“結婚的人雖有負擔,而獨身的人則有情慾,而情慾更加危險,且往往使人陷於罪惡。婚姻含有社會之祝福,含有心與手之結合。結婚比獨身,美好少而安全多,負擔大而危險小。”
因為以上種種情況,所以我們就看到我們這位遊苔莎——因為她有時也並不是一點兒不可愛——正發展到開明先進、看破一切的時期,覺得天地間沒有一樣有價值的事物。同時,因為得不到較好的人物,就在閒暇無事的時候,把理想中的美境,完全都安放到韋狄一個人身上。韋狄所以能佔優勢,這是唯一的原因:遊苔莎也不是不知道這種情況。有的時候,她驕傲自重的心,反對她對韋狄的熱戀;不但這樣,她還想脫去情網的束縛。但是要把韋狄放棄,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得有一個比他更好的人物來臨。
除了以上說過的情節而外,她還因為心緒煩悶而苦惱,所以老在荒原上漫遊閒行,消愁解悶;她散步的時候,老拿著她外祖父的望遠鏡和她外祖母的沙漏。她拿沙漏是因為她覺得,那樁東西就是光陰漸漸過去的實物表現,叫她看著對它發生一種奇怪的愛癖。她不常用計謀,但是她一旦用起計謀來,她的策劃,很像一個大將統籌全域性的戰略,不是所謂婦人女子的小巧。不過她不願意直截了當的時候,她也會說像戴勒飛的讖語①那類模稜兩可的話。在天堂上,她大概要坐在愛婁依沙②和克里奧佩特拉③之問。
① 戴勒飛的讖語:戴勒飛,地名,在希臘的帕奈色斯山裡。古代那裡有希臘日神阿波羅的廟.為求讖語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