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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字。
女護士先站在她身邊看她哭,過一會兒,她蹲下來,想從她兩隻捧住臉的手縫裡找她的眼睛。再過一會兒,男醫生來了,問她到底怎麼了。
躺在椅子上、床上的五個病人全停下了哼唧,聽她哭。
她哭得氣也喘不上來,幾次噎住了,一點聲音也沒有,醫生和護士以為她哭完了,剛開口問她“家住哪裡,有證件嗎”?她一口氣捯過來,疏通開,又接著哭下去。哭得她渾身筋骨疏開又抽緊,男醫生兩隻焦慮顛動的腳,在她淚水淹沒的視野裡,成了一對不可認識的異物。
她哭盡了最後一把力氣,靠在椅子腿上。醫生和護士小聲嘀咕她什麼,她不在乎,在乎她也聽不懂。他們之間講的話跟這裡人一樣,冒出許多陌生的滑音,完全不同於張儉和小環的中國話。
他們改用先前的語言同她談話:家裡出了什麼事?家裡還有人嗎?碰到壞人了?她的樣子讓他們懷疑她遭受了人身襲擊。她是死裡逃生逃出來的嗎?她一定受了太大的刺激,他們理解她——誰受了過度的刺激都一時不願開口。
他們給她打了一針,等他們拔出針頭,兩個戴口罩的人影在她眼前已經一層虛光,再一眨眼,他們跟燈光不太亮的空間混成了一片灰白色。
她醒來已是早晨。兩個Ru房把她脹醒了。她看看周圍,發現她已經不在原先那間醫療室,而在一間病房裡。窗外在下雨。病房還有三張空床,她不明白她為什麼享受單間的特權。身上的衣服被換過了,現在是一身不分男女、印著紅十字和某某醫院字號的衣褲。她的花連衣裙被團在對面空床上,她想到那五塊錢,她不知五塊錢到底是多大一筆財產,但那是她眼下僅有的財產。
五塊錢竟然還在那個帶荷葉邊的布包裡,和裙子一樣帶著黏黏的潮溼和西瓜的餿味。她把五塊錢和連衣裙都塞到自己枕頭下。
似乎是她的動作引來一個人。那人穿白色制服,戴領章。她想起了:是警察。警察她是見過的,過年過節到居民樓來,站在樓下,跟趴在公共陽臺上的家屬孩子們講“提高警惕,防止敵人趁機破壞,看見可疑的人陌生的人要及時報告”。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小姨多鶴 第五章(15)
這個警察二十多歲,一邊打量她一邊把手裡的硬殼帽戴到頭上。他問她是不是好一點。他的話又跟那個男醫生和那個女護士不同,又是一種音調。因此他講到第三遍時她才點點頭,接著給他鞠了躬。
“你暫時先養病吧,啊?”警察說。
這回他講到第二遍她就點頭了,點完頭她又鞠一躬。
“不要那麼客氣。”警察皺起眉頭,有點嫌煩的意思,同時他做了個手勢。她是懂他的表情和手勢的:他嫌她鞠躬鞠多了。
“等你病好了,我們再談。”
然後警察又做了個手勢,請她躺回床上,他自己出去了。她躺在床上,看著急需粉刷的天花板,想警察到底是友善還是敵意。似乎都不是,似乎兼而有之。天花板上一條條細細的裂紋,有的地方石膏脫皮了。警察和她談完話會拿她怎麼辦?
為什麼會是一個警察?是一個常常到樓下宣講“碰見可疑的人、陌生的人要及時報告”的警察?那麼,就是昨天的男醫生和女護士給她打了安眠針之後向警察報告了。她是一個可疑的人。難怪她單獨住一間病房。可疑的人威脅正常人的安全。
一個年紀很輕的護士推著小車進來,從屋角拉過一根鐵架子,又從車上拿起一瓶藥水,走到床尾,大眼睛愣了幾秒鐘,再回到藥水瓶上。她在多鶴手臂上極其認真地紮了三四個眼,終於成功地紮了進去。兩個小時後,輸液結束了,多鶴爬到床尾,看到那裡掛了一個牌子:姓名:?性別:女,年齡:?籍貫:?病因:急性胃腸炎。
這是一個充滿疑問的病人。這個病人給看起來了。門外的警察有槍嗎?可疑的病人一旦出了這個門,沿著走廊飛奔時,一顆子彈就會把她撂倒在光滑的水磨石地上嗎?這條走廊有七八米長,從小護士推車走來的聲音,能大致測出它的長度。上廁所呢?就在床下便盆裡解決。不行,不習慣便盆,必須去廁所。習慣不習慣,由不得你!
可疑的人或許連最不可疑的生理要求也顯得可疑。從窗子看出去,白楊樹的高度讓她明白病房在二樓。
她悄悄地下床,眼睛同時搜尋她的鞋子。那是一雙涼鞋,鞋面是用白布自制的,在鞋匠鋪上了輪胎底,走路一點聲響也沒有。可是它們不見了。可疑的病人一旦沒了鞋就更好看守了。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