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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是小環的妹妹。
那麼這個叫朱多鶴的女子到底是誰?
電影院門口,小彭指著一張巨大的海報告訴多鶴:這是個新片子,叫做《苦菜花》,聽說特別“打”。“打”是青年工人們形容激烈的戰爭影片的詞。
多鶴的表情變得非常焦慮,看著一幅幅電影畫片,最後她盯著一位日本軍官看了很久。電影院裡小彭苦壞了:多鶴兩手交叉,抱在胸前,他不能到她懷裡硬去搶奪她的手。她似乎完全進入了電影,劇情和音樂都到了大哭大喊的時候,她也差點大哭大喊起來。小彭已經真要動手搶奪她那隻堵在嘴上的手了。這是個良機:女人太傷心了,男人伸出肩膀讓她舒舒服服把悲傷發散,水到渠成就把她擁進懷裡。沒有這一步,以下步步都邁不開。小彭正想一橫心:幹了吧!忽然聽見多鶴說了句什麼。他尖起耳朵,聽她又說了一個詞。像是在學著電影裡的鬼子說日本話。不,更像是她在糾正鬼子的話。也許都不是,是她不由自主說了什麼。一個日本詞。地道的、滾瓜溜熟的日本詞。書包網 87book。com 想看書來書包網
小姨多鶴 第八章(10)
多鶴是個日本人。多鶴?多鶴。他早就該猜到這不是中國名字。
小彭被這個無意中的推斷嚇得癱在那裡。張儉家的人長了什麼膽?窩藏了一個日本女人,一窩十多年,生了一窩日本小崽兒。看看銀幕上的日本人,那還叫人?那是魔鬼,哇哇怪叫,殺人不眨眼。
他那隻一直想瞅空躥出去的手也癱了,鬆軟地擱在自己的兩條大腿上,手汗慢慢洇溼工作服的褲腿。多鶴是哪裡人不好,偏偏是日本人?他和一個日本人坐在黑暗的電影院裡看電影,他竟然去揉捏日本女人的手……
他和多鶴走出電影院時,他跟在她背後。看清了她奇怪的表層之下藏了個日本女人,其實一切也就不奇怪了。電影裡的鬼子和這個女子是一個種。小彭明白了多鶴是怎麼回事。她再多禮也有那麼一點不可馴化的東西。她笑得再懇切也有那麼一點生澀。而這一點生澀會在二孩身上爆發:二孩那冷冷的熱烈,那蔫蔫的倔犟,那種對某人某物蠻夷的喜愛和憤怒,原來是從這兒來的。
外面天將黑,毛毛雨的秋天傍晚是很俗套的情侶氣象。小彭領著多鶴穿過毛毛雨,來到他的宿舍。他現在住的是雙人宿舍,室友正在走廊上用一個小煤油爐燒小灶,一看見小彭領個女人來,連忙說他一會兒去他的四川同鄉屋裡聚餐。
小彭請多鶴坐在自己書桌前,給她找來幾本釘在一起的電影畫報。然後他衝了兩杯茶。暖壺的水不燙,茶葉如同漂浮的垃圾一樣堵在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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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中國人吧?”他看了她一眼,把眼光落在他室友泡在腳盆裡的髒襪子上。
多鶴倒也不像他預期的那樣大驚失色,給揭了老底的潛藏日本女人,他以為會跪在他面前求饒。
“我早就發現了。”小彭說。
多鶴把原本端在手裡的茶杯放到桌上,手抹了抹裙子褶。
小彭想,她想什麼呢?想避而不答就完事?我能那麼輕易讓她過關?
“你是怎麼留在中國的?”他把臉正對多鶴。
多鶴嘴唇跟著他默誦了一下,吃準了自己的理解力。
“賣的。”她簡單扼要、實事求是的態度又和小彭的期待有點偏差。
他見她毫不迴避的眼睛裡又亮晶晶起來。別流淚,別來這套,別弄亂了人心,小彭在心裡默默呵斥她。
她極其困難地開了頭。講得一句一停,半句一頓,有時她吃不透自己的語調,會用不同音調重複,直到她看見小彭臉上一個恍悟,才再往下說。故事給她講得乾巴巴的,到處斷裂,小彭還是聽呆了。三千多個由女人和孩子組成的逃難隊伍,一路血,一路倒斃,一路自相殘殺,這哪是人的故事?這哪是人能聽得下去的故事……
而眼前這個叫竹內多鶴的女子,是那場大劫之餘數。
一直到此刻,小彭不知道自己還會為不相干的事痛心。或許張儉和小環也經過同樣的痛心?
多鶴起身了。一個長而深的鞠躬,他上去想攔阻她——這樣的鞠躬是破綻,會讓人順著這破綻摸索下去,最後毀了她。但他的攔阻動作半途上自己變了,變成一個不怎麼浪漫的擁抱。抱住多鶴微微反抗的身體,他感覺那點痛心消解了一些。為了讓自己的痛心完全消解,他緊緊抱住多鶴。假如他不去想自己在老家的媳婦和孩子、張儉和小環,他是可以做江華而把這苦難的日本女人作為林道靜而浪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