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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聶元梓等人的大字報發表了,大學夢從此破滅。讀3年書,鬧兩年“革命”,我稱之為“高中本科”。

學校食堂上頓下頓窩窩頭,個把星期有頓饅頭。饅頭不用說了,窩窩頭也是能省就省。理化實驗室臨街有個小新華書店,那時一本書也就兩三角錢(像《林海雪原》這樣的長篇小說,我記得也未超過5角),用不上個把月就能去那裡買本書。最緊張的是錢快攢夠的那幾天,總去看,就怕早就相中的那本書讓人買走了。書到手,那就是我的節日。如今也是吃個半飽,因為吃多了坐到書桌前,胃不舒服。我至今保留著學生時代訂的《鴨綠江》、《北方文學》、《詩刊》,還有買的幾十本書(大都是詩集),都是這麼口攢肚子省的。

1992年秋,從南方採訪回來,一堆書信、雜誌中,有封中國作協的信,裡面是張入會表。

“高中本科”後上山下鄉,接下來是35年的軍旅生涯,直至退休。“不想當將軍計程車兵不是好士兵”,從戎而未投筆的我,只有一個作家夢。那時沒大學可考,多少人往軍營裡奔,又有多少人在文學之路上擠。而這一刻,多少人已經撲通撲通下海了,或者準備下海了,我捧著那張入會表的手,激動得有些發抖。

除了愛,後來還發現,除了“爬格子”(我至今仍在格子上爬)多少能爬出點名堂外,幹別的就算累趴下了,也可能一事無成。

而覺得身後有隻狼,就是從揣上個作家夢開始的。

如今狼已成了稀有動物。我的祖輩在遼東大山裡刨夢時,狼就像今天城裡的寵物狗一樣多。走夜路,最好擎只火把(那也有被狼吃掉的),不然就砍個樹棵子扛在肩上拖著。狼喜歡從背後偷襲,跟著你尋找機會,有時還會把兩隻前爪搭上你的肩膀。你不能停下,更不能回頭,回頭就扼住你的喉嚨。你兩條腿跑不過它四條腿,它兩條腿就走不過你了。即便是四條腿,或者還有多少條腿,只要不是餓瘋了,對人就不能不有所忌憚。待到它累了、放棄了,或是天亮了,或是碰到人家了,你就得救了。

老輩人都說,有狼跟著,走道不累,還快。

而無論這輩子有多少隻狼在後邊追攆,如果沒有許多沒有任何功利的手幫扶著,我也不會走到今天。

《解放軍文藝》是“文化大革命”中最早復刊的,袁厚春是這份雜誌散文詩歌組編輯。我一篇篇往那兒投稿,幾乎每次退稿,他都給我覆信,指出優缺點,鼓勵我,字也寫得漂亮。那時我是駐在遼東大山裡的一個炮兵團政治處報道組的小兵,人家是總政的幹部,他說我行,就有自信,就百折不撓地走下去。

另一個對我幫助莫大的人,是當時的軍文化處幹事楊慶祿。1973年後,軍區舉辦幾次創作學習班(那時不叫“筆會”),檔案發到軍裡,他就給團裡打電話,下通知,叫我去。1978年,軍區決定每個軍級單位編三個編外創作員,後來得知,又是他竭力推薦了我。

當我寫著這些文字時,眼前浮現出老部隊和軍區一些早已離退休的老首長的音容笑貌,有的則走到對面不相識。這是些頗具我們這支軍隊傳統風範、讓人想到“黨”和“黨組織”的老革命,是他們使我得以從事我傾心熱愛著的事業。

我們年輕,像一輪紅日剛出海,

我們健壯,像一排排白楊要成材,

我們熱情,像滾滾的浪潮、熊熊的火,

我們純潔,像藍天、白雲彩……

上個世紀60年代的文學青年,有幾多會忘了徐榮街、錢祖承的《接班人之歌》中的這些詩句呢?

而今,曾經年輕得像剛出海的紅日般的我們這一代,已經步入老年。

2003年,頗有成就的畫家、與我同歲的創作室同事李秉剛,突然辭世。向遺體告別出來,創作室的同事說:正隆,悠著點吧,別拼命了。

聽說我退休了,有同學來看我。忙碌大半輩子,昨天還上班呢,今天就一個急剎車甩到家裡,別說身子骨受不了,靈魂都無處安放了。同學是準備來勸慰一番的,結果也是一個急剎車,內容全變了調兒。

無論怎樣不服老,心理年紀多麼年輕,自然法則都到達這一站了。年輕時覺得生命彷彿是無限的,那個誰都得去的地方,遙遠得簡直像另一個星球上的概念。人這一輩子,是到什麼時候想什麼事兒。而這些年來不能不想到的,則是有朝一日去了那個地方,會不會還有好多活沒幹完哪?

孩子購物回來,常讓我感到驚訝,這世界上還有這種東西呀?去了商場、超市才明白,任是什麼樣想象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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