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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的”、“急驟的”之意。疾雨垂直而有力地傾注下來。它臨近的時候,總帶著一種由遠而近的喧囂聲。
疾雨下在河上更是壯觀。每一個雨點都在水面上打出一個圓圓的深窩,好象一個水作的小杯,遽然升起來,重新又落下去,消失前的剎那,還能在杯底上看見雨珠。雨點閃著光,好象珍珠。
同時在整條河上都有玻璃相擊的聲音。根據這個聲音的高低可以猜出雨的大小。
而濛濛的梅雨,從低沉的烏雲裡懶洋洋地撒落下來,這種雨水所積成的水窪總是溫暖的。它的聲音不大,簌簌地發出一些令人慾睡的低語,僅僅能聽見它在樹叢中忙碌,好象用它柔軟的爪子一會兒摸摸這片葉子,一會兒摸摸那片葉子。
林中的腐植土和蘚苔,把這種雨不慌不忙地完全吸收進去。所以在雨後蘑菇便茂盛地長出來——粘的黃牛肝、黃狐狸、白蘑菇、紅蘑菇、慄茸和無數的毒蕈。
在下梅雨的時候,空氣中有點菸味,狡猾而謹慎的石斑魚也極容易上鈎。
關於頂著太陽下的晴天雨,民間說:“公主哭了”。雨點映著陽光很象大顆淚珠。但誰能流下這樣晶瑩的痛苦或歡樂的淚珠,不是童話中的美麗的公主是誰呢!
可以久久地觀察下雨時光線的變幻和各種聲音——從木板房蓋上均勻的浙瀝聲和排水管裡的稀稀落落的聲音到所謂大雨如注時的一片緊張的聲音。
這只不過是關於雨可以說的極少的一部分。但這已經足夠惹得一位作家板起一副酸澀的面孔,衝著我說出這樣的話來了:“我寧願描寫生氣勃勃的大街、房屋,也不願去描寫您那討厭的僵死的自然。雨除了愁悶和不適意而外,還用說,什麼好處也沒有。您簡直是在想入非非!”
俄語中有多少描寫所謂天空現象的絕妙的詞兒呀!
夏天的雷雨下在大地上,然後“消失”在地平線下。民間喜歡說烏雲不是過去了,而是“落下去了”。
閃電忽而一下打到地裡去,忽而在烏黑的雲端迸出火光,好象連根拔起來的多枝的金樹。
彩虹在煙氣瀰漫的、潮溼的遠方發出燦爛的光芒。雷聲隆隆,向遠處滾去,震撼著大地。
不久之前,在鄉下,在下雷陣雨的時候,一個小孩跑到我房裡來,兩隻眼睛因為狂喜睜得老大的,望著我說:“去看雷群。”
俄語中“雷”一詞沒有複數。
他把這個詞兒說成複數並不錯,因為大雷雨時陰雲密佈,豪雨如注,雷聲是一下子從四面八方響起來的。
小孩說的“看雷群”使我想起了但丁在神曲裡邊說的“陽光沉默了”。兩處都是概念的易位。但使語言帶上了強烈的表現力。
我提到過露水閃。
露水閃在七月間稻梁熟稔的時候最多。所以在民間有一種迷信說露水閃“照莊稼”——在夜裡照著五穀,所以莊稼才熟的快。
和露水閃這個詞具有同等詩格的有“霞”——俄語中一個最美妙的詞兒。
決不能大聲說出這個詞來。甚至難以想象能夠把這個詞喊出來。因為它近於夜的那種凝定的靜寂,這時鄉村花園中的樹叢上空,浮著一抹清徹的微弱的碧藍色。在民間把這個時辰叫作“矇矇亮”。
就在這個朝霞初升的片刻,晨星低低地在大地上空發出亮光。空氣象泉水一般清新。
在朝霞初升之際,在黎明之中,有一種處子般純真的東西。朝霞中小草浴著露水,每個鄉村中都盪漾著一股溫暖的新擠出來的牛奶的香味。在牧場上,在晨霧中,傳來一陣陣牧人的蘆笛聲。
很快就破曉了。在溫暖的家裡,籠罩著一片靜寂,一片朦朧。一方方橙黃色的晨曦,映在圓木牆上。圓木象一層一層的琥珀似地閃著亮光。太陽出來了。
秋天的早霞則不同——灰暗且遲緩。白晝不願醒轉來——反正也照不暖凍僵了的大地,也不能挽回正在縮短的陽光。
一切都萎垂了,只有人還不沮喪。農舍裡一大早便燃起爐子。炊煙在村落上空低徊,瀰漫在大地之上。然後你或者會忽然看見模糊的窗玻璃上灑下來浙瀝的朝雨。
但不只是有朝霞,也有晚霞。我們常常弄不清楚落日和晚霞這兩個概念。
晚霞在日落西山之後才出現。那個時候,晚霞籠罩著灰暗的晚天,發射出無數很純的顏色——赤金色到藍寶石色,緩緩地轉為晚來的昏暗,轉為夜。
秧雞在灌木叢裡叫著,鵪鶉咕嚕著,麻鴉鳴著,升起了最初的星星,而晚霞在遠方,在煙霧迷濛中,還久久地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