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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種新女性,都是反動勢力屠殺的物件。許多軍閥,見到白衣黑裙的女子就抓,就打,就奸,就殺。例如在三·一八慘案中,劉和珍、楊德群等女學生的遭遇,除了由於她們自己的英勇表現外,還由於屠殺者對這些白衣黑裙的新女性懷有一種見不得人的變態的性慾。所以魯迅先生在《記念劉和珍君》一文中憤怒地用了“虐殺”兩個字。除了軍閥的虐殺外,社會上對這些女學生的言論攻訐也十分兇猛。有的說女子剪髮造成男女無別,有的說上衣太緊不利於乳房發育,有的說袖子太短意在勾引男人,有傷風化……還是魯迅先生說得好:
一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體,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雜交,立刻想到私生子。中國人的想象惟在這一層能夠如此躍進。
五四是中國的“二八月”,是中國人亂穿衣的大季節。每一種穿著都在宣示著某種立場和身份。白衣黑裙從政治意義上講,代表著革命,代表著與傳統的黑暗血腥勢不兩立,因此,憑著衣服抓人殺人也是“事出有因”的。魯迅講過:“恐怕有一天總要不準穿破布衫,否則便是共產黨。”(《而已集·小雜感》)那些白衣黑裙的新女性,有的成了專家教師,有的成了編輯記者,有的成了交際明星,有的成了高官鉅富的太大、情婦,還有的撒傳單、作演講,成長為實際的革命工作者,她們中的相當一部分,為中華民族的自由和幸福,犧牲了寶貴的生命。潔白的短衫上開滿了殷紅的自由之花,那是我們中國最美的青春,那是我們中國最美的時裝……當我寫到這一句時,我用力仰起頭,止住那已經盈眶的熱淚。
纖筆一枝誰與似
雖然男女平等的思想在傳播所到之處是那樣的深入人心,但在實際生活中女人可以同男人一爭高下的領域和機會還是很少的。只有一個領域對女性作出了相對來說最慷慨的開放,那就是文藝創作。五四以後,湧現出一批女性作家,她們不但以自己的作品令人刮目相看,她們自身的衣食住行也像電影明星一樣成為大眾注目的焦點。
這些女作家原來都是女學生。不論陳衡哲、馮沅君、謝冰瑩、凌叔華、陳學昭,還是冰心、廬隱、白薇、丁玲、蕭紅,她們大多都有過白衣黑裙的純真時代。隨著社會地位和生活角色的變化,她們的著裝也新增了更多的色彩,選擇了更多的趨向。可以說,沒有一種專門標誌她們身份的服裝,她們融入哪個人群,她們的服裝就適應哪個人群。所以,到了五四女性全面走向社會的30年代,對於新女性服飾的描寫明顯減少了。只有茅盾,這位中國社會的觀察大師,為我們留下了這方面的珍貴記錄。且看他在《子夜》中對幾位女性的描摹:
像一枝尖針刺入吳老太爺迷惘的神經,他心跳了。他的眼光本能地瞥到二小姐芙芳的身上。他第一次意識地看清楚了二小姐的裝束;雖則尚在五月,卻因今天驟然悶熱,二小姐已經完全是夏裝;淡藍色的薄紗緊裹著她的壯健的身體,一對豐滿的乳房很明顯地突出來,袖口縮在臂彎以上,露出雪白的半隻臂膊。一種說不出的厭惡,突然塞滿了吳老太爺的心胸,他趕快轉過臉去,不提防撲進他視野的,又是一位半裸體似的只穿著亮紗坎肩,連肌膚都看得分明的時裝少婦,高坐在一輛黃包車上,翹起了赤裸裸的一隻白腿,簡直好象沒有穿褲子。“萬惡淫在首”!這句話像鼓槌一般打得吳老太爺全身發抖。然而還不止此。吳老太爺眼珠一轉,又瞥見了他的寶貝阿萱卻張大了嘴巴,出神地貪看那位半裸體的妖豔少婦呢!老太爺的心卜地一下狂跳,就像爆裂了似的再也不動,喉間是火辣辣地,好象塞進了一大把的辣椒。
這一段透過吳老太爺的眼睛所描寫的畫面,素來膾炙人口。一滴水可以觀大海,當時上海作為一個世界第六大城市的“繁華”景象,於此又一次“每下愈況”。
他們兩個悄悄地走到一個窗子邊,向裡面窺望。多麼快活的一群人呀!交際花徐曼麗赤著一雙腳,嫋嫋婷婷站在一張彈子檯上跳舞哪!她託開了兩臂,提起一條腿——提得那麼高;她用一個腳尖支援著全身的重量,在那平穩光軟的彈子檯的綠呢上飛快地旋轉,她的衣服的下緣,平張開來,像一把傘,她的白嫩的大腿,她的緊裹著臀部的淡紅色印度綢的褻衣,全都露出來了。
這一段叫做“死的跳舞”,可說是一場最刺激的時裝表演。
林佩珊這天穿了一件淡青色的薄紗洋服,露出半個胸脯和兩條白臂;她那十六歲少女時代正當發育的體格顯得異常圓勻,一對小饅頭式的乳房隱伏在白色印度綢的襯裙內,卻有小半部分露出在襯裙上端,將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