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說唄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到東華。一九四九年冬天,也就是黃傑的殘部和豫衡聯中的孩子們被
逼進十萬大山和越南邊境的時候,東華醫院開始照顧難民。半年之內,收容了
八千兩百多人,其中殘廢的人佔極高的比例,將近兩千。23
一九五○年六月二十六日,剛好是韓戰爆發後的一天,七千個難民被送到
吊頸嶺。極有效率的港府,一天之內全部運送完畢。
吊頸嶺在九龍半島的東端﹁魔鬼山﹂的一片荒涼山坡上。這個無人的荒
地,有一個廢棄的麵粉廠;一九○五年,加拿大籍的香港公務員倫尼,買下了
這片荒地,建了一個麵粉廠,沒想到三年之後破產,倫尼就用繩子吊著自己的
脖子,綁上巨石,然後還跳海。工廠所有的機器被債權人搬走,原來運貨的小
碼頭荒廢,山坡上的廠房逐漸變成猙獰的廢墟,從此以後,魔鬼山本來叫﹁倫
尼麵粉廠﹂的這片山坡,就被稱為﹁吊頸嶺﹂。
港府聰明的公務員,將﹁吊頸嶺﹂正式改名為﹁調景嶺﹂。
七千個人只是登記領飯票的,其實還有沒登記的五、六千人,最高峰時,
近兩萬人住在調景嶺營區內,包括八百個孩子。國軍和眷屬大概佔一半以上,
湖南和廣東籍的最多,但是也有來自青海、西康、甘肅和熱河省的,東北的傷
兵和難民也不少。
這是一個沒水沒電沒路的荒山,一切從頭開始。港府已經在山坡上築構了
上千個A字形油紙棚,一個棚住四個人;三十個大葵棚,分婦女組、醫務組、
平劇社、自治糾察隊等等單位進駐,一個大葵棚容納七十個人。社會局供給難
民的配額是每天每人白米十八盎司、肉和魚二盎司、青菜八盎司、腐乳或鹹魚
二盎司。每隔一天,民福電船運送麵包過來,汽笛一響,赤腳的孩子們就飛奔
到碼頭上,興奮地喊著﹁麵包船來了!麵包船來了!﹂
大人則十人一組,每天兩次,排隊去領飯。飯領回來,坐下來同吃的卻有
十四、五個人,那沒有飯票的,也是同鄉同學同是天涯淪落,難民互相扶持。
和一般難民營不一樣,調景嶺難民裡頭,真正的臥虎藏龍。隨便看過去,
在山路上扛著一袋麵粉正迎面走下來的,可能就是個﹁營長﹂。譬如一九二○
年出生在廣東增城的陳寶善。
寶善十八歲讀高中時,日本人已經快要打到廣州了,不顧父親的反對,毅
然決然去報考中央陸軍官校,考取了,跟其它幾個同學從廣州沿著溪谷,翻山
越嶺,一路徒步,足足走了兩個多月,走到貴州獨山。到了獨山之後,這滿腔
報國熱情的青年人才發現,報國的開始就是在荒山裡建營房。上山伐木,從山
上把巨大的木頭扛下來,蓋教室、宿舍。沒有米,他們就走三十公里的山路,
去扛米,如同勞役營一樣的艱苦。一九四二年,堅持下來的寶善成為正式的軍
校十七期畢業生。蔣委員長髮給每一個畢業生一把劍,上面寫著﹁成功成仁﹂
四個字。
陳寶善開始和日軍作戰,在槍林彈雨中實踐他的愛國抱負。抗日戰爭之
後,國共內戰爆發,他從山東的戰場打到徐蚌會戰。碾莊被包圍時,天寒地
凍,傷兵遍野,他自己也受傷了。
這就是五十五萬國軍被﹁殲滅﹂的戰役。陳寶善帶著傷,輾轉到南京,然
後是廣州,最後是香港。在調景嶺,那麼多年之後,他還會跟你說:
這幾十年來,我一幕幕回想,真是作夢也沒想到,我們會落敗到
這種程度!我們在徐蚌會戰以前一直都沒打敗仗的??他們的訓練不
如我們,補給也不好。我輕視他們,我會以一個營打他們的一個兵團
二萬多人??我們仗打得很好,為什麼會跑到香港來呢?我能說出的
原因是,軍心變了。不然怎會垮得這麼厲害呢?24
一九四九,在華東醫院和調景嶺,每天上午和下午分兩次,難民排隊領
飯,你可能看見陳寶善在行列裡,他二十九歲,眉宇間有股掩藏不住的英氣,
但是神情抑鬱;如果你不細心,你就不會想到,他曾經懷抱著多麼大的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