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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四個骯髒的空罐,在沙灘上用碎磚和沙子擦起來。他向一個工人請求了一番,經允許,拿了一條水管沖洗煤氣罐,不一會兒,那幾個骯髒的煤氣罐面貌一新。
他在水龍頭下衝頭,洗胳膊,洗手時,看到手上磨起了血泡。
他又蹬起了三輪平板車,又來到了煤氣站。
剛才那個換煤氣罐的人說:“嗬!你老兄真夠下工夫的啊!衝你這良好表現,你甭排隊了,優先了!”又指著吳振慶從車上搬下煤氣罐對別人說:“都看清楚了!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這就是樣板!那人的,換不成。要麼交五毛錢替你刷洗的服務費,要麼拉回去自己刷,刷洗不到這水平別再拉來!”
被說之人不情願地掏出錢包,悻悻地交了五毛錢。
吳振慶將換好的罐搬到車上。
被說的那人嘟噥:“媽的,哪兒都有積極分子。”
吳振慶看了他一眼,隱忍著沒有發作。
他又將三輪平板車蹬回小區,之後又從車上搬下煤氣罐,一趟一趟扛罐上樓……
在一戶人家,他一邊替人家接上氣管,一邊說:“這罐,在換之前,如果太髒了,得刷乾淨點兒。”
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說:“跟誰說吶?”
吳振慶說:“跟你們。”
那青年說:“我們每月向居委會交服務費的!”
吳振慶直起腰道:“你聽明白了,這一罐氣,是我替你們刷了罐,才換來的,下不為例!我只負責換煤氣,居委會沒交待我也得替每戶人家刷罐。”
那青年說:“那不行,那我們可得找居委會去問問!”
吳振慶冷冷地說:“我記住你們這一戶人家了。以後你們自己換吧,我也不掙你們這份錢了。”
他出了門,踏下兩級樓梯時,聽到那青年在屋裡說:“他媽的!什麼東西,換煤氣的也這麼牛!”
他猛轉身,衝上了樓,似乎想要一腳將房門踹開。可面對房門,他又冷靜了,轉身緩緩下了樓。
中午,他來到居委會的值班小屋裡,他將一些鹹菜夾在燒餅裡,一邊大口吃著,一邊翻報。
一個小女孩走了進來,見只有吳振慶一人,怯怯地問:“叔叔,您是換煤氣的人麼?”
吳振慶停止了咀嚼,望著女孩兒。
女孩兒說:“我家要換煤氣。”
吳振慶一邊嚼著一邊說:“我是人,得吃飯。下午再來!”
那女孩兒說:“我奶奶正給我熱著飯,氣就沒了。我吃了飯還得去上學吶。”
吳振慶只好放下報,拿著沒吃完的燒餅,一邊吃一邊跟女孩兒走了。
這一天干下來,他可真累趴下了。晚上回家時,那上樓的腳步已經跟個老頭差不多了。媽媽問他活兒累不累,他說不過一天只換幾罐煤氣,累啥?就換了拖鞋,進了自己那間大屋,一進屋,便撲倒在床,一動不能動了。
他睡著了,但很快,那熟悉的噩夢又來了,他驚叫道:“爸爸,爸爸,爸爸呀!”
“兒子,兒子……”
吳振慶睜開了眼,母親立在床邊,俯身注視著他,問:“兒子,你又遇到什麼愁事兒了?”
《年輪 第五章》3(3)
“沒事。”
吳大媽說:“沒什麼愁事兒就好。這是二百元錢,你拿著,找個機會,當你爸的面給我,就說是這個月開的工資。”
吳振慶說:“媽,演這麼一齣戲騙我爸幹什麼啊?”
吳大媽說:“不騙他行麼?他一輩子剛強,現在連剛強都剛強不起來了。就指著你有出息,成了他剛強的資本了。再讓他知道你現在又沒了正經工作,他還不得懊糟出病來哇?”
吳振慶違心地將錢接了。
吳大媽又給他錢:“這二十元,留你零花。”
“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什麼零花錢啊!”
“聽話,拿著!”吳大媽強行將錢塞入兒子兜裡,“你今天晚上不還要陪人家看電影去麼!萬一倆人要買點兒什麼吃的,能讓人家姑娘掏錢啊!”
“我不去!”吳振慶將錢從兜裡掏出來,拋還給母親。
錢掉在地上,吳大媽撿起:“不去哪行!讓人家在劇院門口乾等?誰叫你當時答應陪人家看了?”
吳振慶一下坐了起來,發作地:“我當時答應了麼?我當時說我願意去了麼?”
“你雖沒那麼說,可你把票接了,一人一張票,那不就等於你當人家面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