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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的同事們聚了黑壓壓的一屋,彼此招呼的笑容,竟是那麼的僵硬,沉睡的
夏日,在這時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每一個人的表情,除了驚慌和緊張之外,又帶
了或多或少受了侮辱的羞愧和難堪。
“聯合國觀察團要來了,他們當然要幹一場,拚了命也要表達他們對撒哈拉意
見。”
“巴西里聽說受的是西班牙教有,一直唸到法學院畢業,在西班牙好多年,怎
麼回來打游擊,反對起我們來了?”
“公司到底怎麼辦?我們是守是散?”
“我的太太明天就送走了,不等亂了起來。”
“聽說不止是他們自己游擊隊,摩洛哥那邊早也混進來了好多。”
四周一片模糊的說話聲忽高忽低的傳來,說的卻似瞎子摸象似的不著邊際。
“媽的,這批傢伙,飯不會吃,屎不會拉,也妄想要獨立,我們西班牙太寬大
了。照我說,他們敢罵我們,我們就可以把他們打死,呸!才七萬多人,機關槍掃
死也不麻煩,當年希特勒怎麼對待猶太人……”
突然有一個不認識的西班牙老粗,捶著臺子站了起來,漲紅著臉,激動的演說
著,他說得口沫橫飛,氣得雙眼要炸了似的彈出著,兩手又揮又舉,恨不能表達他
的憤怒。
“宰個沙哈拉威,跟殺了一條狗沒有兩樣。狗也比他們強,還知道向給飯吃的
人搖尾巴……”
“哦━━哦━━”我聽他說得不像人話,本來向著西班牙人的心,被他偏激的
言論撞得偏了方向,荷西呆住了,仰頭望著那人。
四周竟有大半的人聽了這人的瘋話,居然拍手鼓掌叫好起來。
那個人嚥了一下口水,拿起杯子來喝了一大口酒,突然看見我,他馬上又說∶
“殖民主義又不是隻有我們西班牙,人家香港的華人,巴不得討好英國,這麼多年
來,唯命是從,這種榜樣,沙哈拉威人是看不見,我們是看得見……”
我還沒有跳起來,荷西一拍桌子,砰的一聲巨響,站起來就要上去揪那個人打
架。
大家突然都看著我們。
我死命的拉了荷西往外走,“他不過是個老粗,沒有見識,你何苦跟他計較。
”
“這個瘋子亂說什麼,你還叫我走?不受異族統治的人,照他說,就該像蒼蠅
一樣一批一批死掉,你們臺灣當年怎麼抗日的?他知道嗎?”荷西叫嚷起來,我跺
了腳推他出門。
“荷西,我也不贊成殖民主義,可是我們在西班牙這面,有什麼好說的,你跟
自己人衝突起來,總也落個不愛國的名聲,又有什麼好處呢?”
“這種害群之馬……唉,怎能怪沙哈拉威不喜歡我們。”荷西竟然感傷起來。
“我們是兩邊不討好,那邊給游擊隊叫狗,這邊聽了自己人的話又要暴跳,唉!天
哪!”
“本來可以和平解決的事,如果不是摩洛哥要瓜分他們,也不會急成這個樣子
要獨立了。”
“觀察團馬上要來,三毛,你要不要離開一陣,躲過了動亂再回來?”
“我?”我哈哈的冷笑了起來。
“我不走,西班牙佔領一天,我留一天,西班牙走了,我還可能不走呢。”
當天晚上,市鎮全面戒嚴了,騷亂的氣氛像水似的淹過了街頭巷尾,白天的街
上,西班牙警察拿著槍比著行路的沙哈拉威人,一個一個趴在牆上,寬大的袍子,
被叫著脫下來搜身。年輕人早不見了,只有些可憐巴巴的老人,眼睛一眨一眨的舉
著手,給人摸上摸下,這種搜法除了令人反感之外,不可能有什麼別的收穫,遊擊
隊那麼笨,帶了手槍給人搜嗎?
去醫院找沙伊達,門房告訴我她在二樓接生呢。
上了二樓,還沒走幾步,沙伊達氣急敗壞的走過來,幾乎跟我撞了個滿懷。
“什麼事?”
“沒事,走!”她拉了我就下樓。
“不是要接生嗎?”
“那個女人的家屬不要我。”她下唇顫抖的說。
“是難產,送來快死了,我一進去,他們開口就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