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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貨、雜貨等工業品運到小鎮來。那時運輸的都是“班船”,要比罱泥船大許多,用現在的標準衡量,載重該有十噸以上,是靠人搖櫓、拉縴、掛帆航行;底艙裝貨,艙面上載客,客大都是跟貨同行的貨主,也有少數外出念中學的學生或教書、做工的。到滬寧線上的常州有一百里,需要一晝夜。
那時人們似乎誰都沒嫌班船慢,意識裡這個速度就算快了,班船本來還稱“快船”呢。新中國建立初期,我讀小學,學校門就對著大河,每天上學放學,都看到船來船往。我從課本上和年畫上見到世界上有一種叫輪船和兵艦的圖畫,刀口一樣的船頭,是機器開動的,非常快,那是“洋船”,在我心中猶如神船,但認為那在很遙遠的外國,至少在四百里外的上海才有,很難見到。它們卻強烈地誘惑著我,我曾從作業本上撕下紙照著畫了貼在家裡牆上,寄託心中嚮往。
江南的船(3)
1951年秋天,我念四年級時,有一天下課,突然聽到外邊有“突突突”的機器聲,同學們都很驚奇,一齊湧出校門湧到大河邊。見到一艘輪船由北向南從我們面前駛過,前邊的“龍頭”船略小,墨綠色,上有龜背殼似的帆布篷蓋,船頭就像過去圖上見的像把刀將水劈開,後邊拖著一艘有客艙的拖船,“叭叭叭叭叭……”引擎的響聲很大,在河中產生迴響,開得真快,比平時見的快船還快好幾倍,衝起兩道水浪像漲潮般卷著一路衝擊兩岸,似在一路高亢地呼喚,在喚醒這片相對閉塞中的閒適地域。那時小鎮人們每聽到飛機轟鳴聲都是很稀罕的,幾乎全都會湧出來朝天上看飛機,那是小鎮人一種興味,一種樂趣。抗戰時日本人修過一條小鎮通縣城的簡易公路,透過軍車;也來過汽艇,那在小鎮人心目中是恐怖的,誰也不敢去看。抗戰勝利後,又被兩邊田主人墾路還田,公路變成鄉村便道。小鎮人觀看從天空飛過的飛機,是那麼遙遠,不清晰不具體。有史以來我第一次自在地看見機器開動的“洋船”,這麼近,看得這麼清楚,對它的神奇感受得那麼真切,好激動啊,真嚮往到那船上去坐一坐。過後聽說,這是常州往這小鎮開通輪船航班了,每天一班,載客,也帶貨。從此小鎮生活就有了機器加入。這對於儒林人,不再是茅盾小說《春蠶》中內河裡那種小火輪對農船的衝擊,不再是老通寶那樣對小火輪的畏懼和無奈,而是得以享受歐洲工業革命成果帶來的方便,是新奇、高興、歡迎。
大概是第二年,上級又從無錫調來一批戽水船幫農民灌溉:比班船還大些的木船上安裝著機器、水泵。水泵,兩頭裝著一尺直徑的大鐵管,一頭浸在河裡吸水,一頭是向上往河岸上田裡噴水,顯示出一種從未見過的強大力量。有時要開船移地方,戽水的管子換個方向朝船後,開動機器噴水,也會像輪船那樣前行,只是比輪船慢些。
輪船讓人們知道了班船的緩慢,幫人們節約了三分之二甚至四分之三的行路時間。戽水船灌溉抗旱,為農民解除了車水蹬得腳底腫成饅頭狀的勞苦。小鎮及周圍鄉村原是以農耕文明為主體的生存狀態,開始被這兩種船帶進了現代工業社會。機械替代人力的開始,體現著新興和發展。童年的我,形象地認識了機器——科技的力量。
後來讀初中,在物理課本上學到蒸汽機和內燃機的常識,抑制不住對科技的好奇心,找來破舊“美孚”煤油箱的鐵皮,用做銀匠的父親製作金銀首飾的工具,做成一隻不到一尺長的小輪船船體,用那時與墨水瓶一樣大小的鐵皮墨汁“瓶”做成燒蒸汽的微型“鍋爐”,做兩根鉛筆粗細的彎曲鐵皮管子裝上通到船尾,灌了水的“鍋爐”下用一盞小小豆油燈加熱,讓它產生蒸汽,透過管子向船尾水面噴汽使船前行,原理當然是對的;可是那船殼的介面和管子通進“鍋爐”處需要密封,我沒有辦法焊接,是用蠟燭熔化塗在縫口,船體倒是勉強可以不進水了,那管子與“鍋爐”的介面也用蠟燭封的,下邊一加熱,蠟便全化了。製作沒有成功,後來想起那時真幼稚可笑。但可見科技對人的誘惑力是何等強大。這種誘惑,產生了兩種結果,一種是享受它的成功,一種是激起創造和實踐的衝動。 。。
江南的船(4)
四
初中畢業那年我去蘇州報考南京師範學院五年制美術專科,得經過常州,去常州才第一次坐上輪船。坐在有玻璃窗明亮而又寬敞的客艙裡,隨輪船在機器轟鳴中前行,走向外部世界,走向人生遠大目標,心情非常激動,有一種豪邁感,也帶著對陌生世界的猜測和惶惑……之後我到百里外去讀師範,結婚後去岳父家,便一次又一次地坐內河小火輪了。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