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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了。”他嘆息說。
“以後呢?”
“以後是五年漫長的監獄生涯。”
“婉華呢?你們見面了嗎?”
“我在監獄裡給她寫了幾封信,先後都被退回,上面注著,‘收件人不在’。出獄後不久,我就打聽出她的地址去找她,她已經嫁了人,孩子都四歲了。”
“她的丈夫是誰?”
“錢國林!”
我幾乎喊出聲音。
“是他把她營救出來的。”老人說。
“那封信是怎麼回事?”
“我怎麼知道呢?錢國林沒有看信的內容就已知道信上全是隱語,他早在我身上下功夫了,我卻像一個傻子。”
“你又見到他了嗎?”
“他已經很發達了,他親切地拍著我的肩膀,‘老朋友,’他說,‘我不能不埋怨你,你當初陷害婉華的那件事,要是先和我商量一下就好了,包你沒亂子。然而我還是盡我的朋友義務,他們打算加你“私通革命黨”、“洩露機密”的罪名呢!——要不是我,你早處決啦!不過,唉,——我當初並沒心把你拉進去。’我真應該感激他!”
我低下頭,“這是一個悲劇。”
“這不是一個悲劇,悲劇的主角在劇終之後,都回到各人溫暖的家裡去了,而我,我卻回到這冷冰冰的社會。我不是基督山伯爵,沒有那麼好的遭遇,不能有恩報恩,有怨報怨。我是毀了,我的右腳更是永遠殘廢了。悄悄地,也是無可奈何地,我離開了上海,浪跡天涯海角,希望忘掉這些羞辱,希望心靈上的窒息得到脫解。然而,這是徒然,每逢陰雨的日子,舊創總是復發,腳骨裡像有無數鋒利的刀片在猛烈攪動,我就更清晰地記起一幕一幕的往事。起先,我還壓制這記憶,排除這記憶,可是,到後來,我不再剋制自己了,我還能在人世上活幾日呢,讓這斷雲殘夢,做我這風燭殘年的唯一慰藉吧!”
老人用顫抖的手,在貼衣口袋裡摸索,摸索出一縷細長的烏絲,捧到他那肋骨嶙峋的胸前握著。
“婉華!”他閉上雙目,喃喃地說,“你要是還在,頭髮也白了吧!”
老人發出輕微的呼吸,我喚了一聲,他沒答應,大概是睡熟了,再不,就是沉醉到另一個溫馨的世界裡了。我輕輕地把電燈關閉,破敗的小屋又陷入黑暗,窗外傾盆大雨,正打在富有彈性的芭蕉葉上,噗,噗,噗,噗地響著,響個不停。
。。
臥軌1
寂靜的郊野。
火車像一頭可怕的獨眼巨龍,滿身磷火,從獨眼裡射出白光,吞噬著鐵軌,咆哮著,向前賓士。
遠遠地,在群星掩護著的地面上,有一個瘦削的小小人影,正飛快地移動腳步,爬過路基一邊的壕溝,像幽靈一樣地俯下身子,是那麼悄悄,那麼神秘。
火車賓士到俯下人影的地方,突然一陣猛烈地震動,無數鐵輪同時發出刺耳欲聾的撞擊。
“臥軌!臥軌!”有人驚喊起來。
剎那間,哭聲、號聲、火車頭狼狽的喘氣聲、人們惶張的呼救聲,交匯成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巨響,劃破夜的長空。
臥軌2
這座市區邊緣的破敗小屋,好久沒有修理過了。牆壁上露著片片泥斑,天花板黑漆漆的,靠牆放著一張床,進門處放著一張桌子和兩條板凳,牆角放著一個手推的小石磨。在緊鄰的另一小間裡,堆著火爐和吃飯用具,火爐旁邊,擺著一個賣豆漿的擔子。
女兒在床上睡得正甜,均勻的呼吸,從她那美麗的鼻孔裡發出,一臉安詳的神色,洋溢著和平穆肅。做媽媽的孤獨地坐在桌畔,有點發呆。公雞在啼,一列火車從屋後開過,又是清晨三時了。
夜雖開始消失,但黑暗仍濃,幽淡的燈光照著媽媽焦黃的臉,老了啊!對著鏡子,她有無數憂傷,她順便撿起一把梳子,把灰白的頭髮理到腦後。然後,走到床跟前,在女兒的面頰上接了一個長吻。
她把衣袖挽起,開始磨豆子了,她一隻手迅速地把豆子舀到磨眼上,另一隻手迅速地把石磨推轉。粒粒豆子逐漸下陷,雪白的漿汁隨著從石磨腹部流下來,她機械地推著,沉悶而單調的石磨聲,隆隆不斷,她有點喘氣,又有點熱,鬢角佈滿了汗珠。
磨好後,她把爐子燃起,煮第一鍋豆漿。火舌柔軟地舐著鍋底,她坐在板凳上,聽著鍋裡將要沸騰的聲音,細細地思慮,思慮她的窮苦。她七歲的兒子在救濟院,她十四歲的女兒在初中讀書,而丈夫——孩子們的爸爸,卻在五年前離開她,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