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點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了,那嘉陵江岸的偎倚,那玉泉山麓的散步,那女生宿舍的盼望春曉,還有那新制綾帳中的初婚驚奇。
“我不是賊——你們弄錯了——”
她驀地抬起頭,四周沒有人,只有牆上的鐘聲在單調地敲著。
淡淡的晨曦爬上窗子,五更已經盡了。
“你一夜沒睡?”克寬起來說。
“我剛起床,在想一件事。”
“生日快樂,快樂生日,”克寬摸著她的頭髮,“除了玩,什麼都別想,只有傻瓜才不管什麼時候都煩惱。把你想的事告訴我。”
她笑了笑,裝著漠不經心,“我忘了問你,昨晚上那個賊偷了些什麼東西?”
“什麼都沒有偷,只在他身上搜出一條項鍊,那是淡紅色小貝殼串成的,雖不值幾個錢,卻精緻可愛!”
“現在,它在什麼地方?”她急切地問。
“警察局的人拿去了。”
她失望地望著地下。
“你有點恍恍忽忽的。”
“我要給孩子穿衣服。”她支吾地站起來。
早飯吃罷,送走克寬——他上班去了,要到中午才回家,她迅速地換上衣服,把眉毛描了描,仔細地塗上口紅。她的呼氣噴到鏡子上,凝成一層薄薄的雲霧,在這薄薄的翳霧裡,她似乎看到一張更美更嫩的臉,也似乎看到當她十八歲那年第一次赴小維爸爸約會時的紅暈。
“媽媽,我走啦!”小維背起書包說。
“今天跟媽媽上街。”玉瑤從夢中驚醒。
“我不逃學。”
“你懂什麼,有要緊事。”
玉瑤叫了一輛街車到警察局,探聽到確實地點,一直趕到醫院。
“孩子,”玉瑤說,“你在外面等著,不要亂跑,等我招呼再進來。”
她慢慢地把房門推開,房子裡充滿空寂,她往前輕移著腳步,站到病床前,審視著床上那似乎沉睡著的瘦削麵龐,依稀地,還多少可以分辨出當年的風采。不過,頭髮是那麼長,那麼亂,染著泥漬,也染著血漬,眼眶深陷著,臉上刻滿了深邃的皺紋——每一條都是生命車輪軋出來的軌跡。
她俯下身子,深深地吻著那醜陋的嘴唇。
“四維!”她低聲喚。
病人沒有答應。
“四維!”她再低聲喚。
病人艱澀地睜開眼睛,等到炫耀的火花散去,他才看出是玉瑤,他遲鈍地伸出他那枯乾的手。
玉瑤將手拉到自己胸脯上,緊緊地握住。
“四維,”她淒涼地說,“想不到,一直跟蹤我們的會是你。你為什麼不找我,四維,”她聲音哽噎說,“你突然失蹤後,我等你等了四年。”
病人無力地嘆息,房子裡靜靜的。
“玉瑤,”病人勉強地轉過頭,“在牢房裡,每逢不能忍受的時候,你的愛,孩子天真的笑臉,就浮到我的眼前,一想到你們母子望眼欲穿,日夜盼我歸來的情形,我知道我必須活下去。他們不允許我寫信,我想你以為我死了。我逃走過兩次,結果都被捉回去,一條腿被鐵槓子打斷,一個肺被毆傷。”
玉瑤的心被巨鉤撕裂。
“四維!”她嗚咽說。
“然而,”病人停了一會說,“我忍受著百般苦難,終於逃了出來。那是一年前的一個深夜,天降著大雨,我一步一跌,疲憊不堪,嘴裡念著你和孩子的名字,我似乎聽到你的聲音在前面呼喚,也似乎看見你的手在前面揮動,你神奇地給我一種力量。”
“四維!”玉瑤跪在床前。
病人虛弱地閉上眼瞼,風,呼嘯著撼著窗子,陽光退縮到濃雲裡,天顯得昏昏暗暗。
“我逃到臺北後,才聽說你已經結婚,”病人斷斷續續說,“我並不難過,我自知恐怕不久於人世了,可是,我捨不得你,捨不得孩子。我不是要佔有,我只是希望常常看你們一眼。小維,該七歲了吧。我被捕的時候,他才一歲半,剛剛學走路呢,我已經看過他耳朵後邊的那兩顆黑痣了。”
一陣急劇的咳嗽,病人吐出一口鮮血。
“四維!”玉瑤不顧骯髒地用雙手接住。
“你休息休息吧,我……”她哭泣說。
“不,幾年來的憂鬱痛苦,我原是準備著在我們重逢時,向你傾訴的,現在,讓我說吧!”病人滴下一滴眼淚,“還記得我們在學校裡的那一段生活吧,彷彿是一百年前了,我們騎著腳踏車,肩並著肩,向西湖出發。當孩子降生的時候,我們為他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