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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扭曲:“是,我恨自己,恨自己忍辱偷生,恨自己的懦弱無能,為什麼不像戰友們那樣勇敢地死去?”
“珍惜生命不是錯。”
“但我無法饒恕自己!”他重重地一拳砸在牆上,“我在布宜諾斯艾利斯佳了幾年,終於忍受不住精神壓力,再度離家出走飛往西班牙——我祖先所在之地。”
“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我的故事才說到一半,後面又是一個long story,但我不想再說了。”
老頭疲倦地蓋上毛毯,在床上躺平準備睡覺了。
“為什麼?我很喜歡你的故事。”
“以別人的痛苦記憶為樂?”
我被問得很尷尬,急著為自己邊界:“不是這個意思。”
“今晚你讓我回憶了太多,我怕這把老骨頭吃不消!”
“對不起。”
“晚安。”
接下來的一週,我漸漸適應了新房間:C區58號。
我的室友薩拉曼卡。馬科斯,也不像第一夜那麼可怕了。他經常哼著西班牙語老歌,酷酷地眺望鐵窗,要麼趴在地上做俯臥撐。但他再也沒說過自己的故事,也沒在提過Gnostics,每天與我困聊無關緊要的話題,比如他一直好奇的中國。
馬科斯給我最大的幫助,是讓其他囚犯不再怕我。他跟幾個老大關係不錯,說我並沒有沾上墓地厄運,看看他不也是好好的嗎?老頭在這很有威信,囚犯們不再對我躲躲閃閃,有時還有人主動和我搭話。能讓我信任的犯人,除了比爾和老馬科斯,就只有圖書館的老金了。
但最令我興奮的,是收到了一封寄自中國的信。
寫信人是秋波。
你不會忘記這個人吧?秋波地鐵上的美麗盲人女孩,電臺“面具人生”節目的主持人。許多年前她救過高能的姓名,卻因此被大火灼瞎雙眼,後來被少年的我從水中救起——她還以為就是高能。
在來到肖申克州立監獄的第三天,我給遠在中國的秋波寫了封信。
這封信將穿越美國西部,渡過浩瀚的太平洋,經理坎坷歲月才能抵達上海。我不指望收到她的回信,只想傾訴幾個月了愛的悲慘遭遇,還有幾近絕望的心情。
然而,想不到沒過兩個月,便收到了回信——
高能:
你在他鄉還好嗎?
收到你的來信,請人幫我讀了一遍,我驚訝得不敢相信。同事說這封信確實來自美國,蓋著阿爾斯蘭州的郵戳,就連信封也是肖申克州監獄。真的嗎?你真的被冤枉殺了人?真的被判處終身監禁?
如果是假的(但願是假的),我希望這只是一次惡作劇。
如果是真的(但願不是真的),請你不要放棄希望。我不清楚美國的司法制度,也不知道有沒有翻案可能。但只要你還活在這個世界上,真相必然有澄清的一天,正義也一定有伸張的時刻。
高能,感謝你在監獄裡還能想到我,雖然我不能為你做什麼,只能在另一個半球默默祝福你。
最近我的心情也不太好,兩個月前我的哥哥失蹤了,他是我最後的親人,我想盡各種方法去找他,至今杳無音信。我非常孤單,經常從噩夢中醒來——夢到許多年前的火災,夢到那個被我就救了的男孩,就是你。
今晚,只有貝貝陪伴著我,它是一條拉布拉多導盲犬,哥哥失蹤前送給我的,現在已成為我生活中唯一的朋友。除了坐電梯,貝貝幾乎可以帶我去任何地方,我放心地牽著它過馬路,去潮溼買東西,包括等會去郵局給你寄這封信。
期待你的回信。
祝你平安!
端木秋波
2009年4月19日
我摸著兩頁信反覆看了幾遍,信紙是用A4紙列印出來的,估計是盲人專用的電腦。
現在才知道她的全名——端木秋波。
她姓端木,這個姓可不多,比如我認識的另一位端木——藍衣社的端木良。
她有一個哥哥失蹤了,而且是她最後的親人。端木秋波的哥哥,年齡應該和端木良差不多,難道是同一個人?
不可能那麼巧吧?但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還是得證實一下。
我拿出紙筆,給秋波回了一封信,除了描寫最近的獄中生活,信的末尾加了一句:“秋波,請問你哥哥叫什麼名字?”
天氣漸漸炎熱,午間氣溫已上升三十攝氏度。只要在太陽下跑一會兒,就累得渾身是汗。但畢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