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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是厲害的律師,能從那麼多不利證據中,找到最關鍵的要素——警察雖然看到我拿著兇器,卻沒有親眼看到我殺人!我仍有打贏官司的可能,接下來全得取決於陪審團了,那些看起來衣冠楚楚,其實眼睛裡藏著許多男盜女娼秘密的人們。
我的生死就由這些人來決定嗎?
法官說話了:“各位陪審團成員,你們是否清楚自己的職責與義務?是否瞭解本案全部的證據?如果各位沒有異議的話,可以退庭進行陪審團評議。現在,我指定約翰遜夫人為陪審團長,由她來主持評議。”
約翰遜夫人——就是殺死自己牧師老公的那位,看上去極度虔誠的路德教徒。
由真正的殺人犯來對無辜的殺人嫌疑犯進行審判,上帝跟我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陪審團離開法庭,進入嚴格保衛的評議室。他們的評議內容必須保密,不管最終結果如何,也不會接受法律調查。
現在,被告席上的我只能等待。
就像坐在電椅上,等待電閘放下還是合上?
檢察官耐心地閉目養神,法官也喝起了咖啡,薩頓律師居然還與檢察官打起招呼。旁聽席裡的人們有些不耐煩,有人互相之間大聲說話,惹得法官要求大家肅靜。
只有莫妮卡表情沒有變化,目光不曾離開過我的臉。每當我抬頭都會撞到她的眼神,聽到她心裡的話語:“老天保護著你。”
不,我感到自己早就被老天拋棄了。
儘管只過去十幾分鍾,感覺卻像十幾個小時,又似乎十幾個世紀,我已回到千年以前,這裡仍是一片不毛之地,北美野牛縱橫馳騁……
那扇門又被推開了,以殺死自己老公的女人為首,陪審團成員們面色冷峻地回到法庭。
一下子安靜許多,我的心再度揪了起來,法官高聲問道:“陪審團是否已作出一致裁決?”
陪審團長扭動著肥胖的身軀,聲音尖厲地回答——
“陪審團一致裁定——檢方指控被告一級謀殺罪成立!”
塵埃落定。
懸在頭上的刀子,終於砸下來了。
法庭上鴉雀無聲,檢察官得意地揮了揮拳頭,薩頓律師低頭沉默,法官嘆息地點頭。
旁聽席上的莫妮卡站起來,抓著欄杆卻被法警阻攔。她只能痛苦地搖著頭,眼神裡盛滿複雜的情緒,化作千萬種語言和符號,再也無法讓我聽清楚了。
然而,我卻如釋重負地閉上眼睛,無論最後量刑結果是什麼,至少可以結束等待的折磨。
根據美國大部分州的法律,陪審團只決定被告是否有罪,最終量刑由法官來決定。但在關係到死刑的案件,必須由陪審團一致裁決。
於是,法官繼續問道:“鑑於一級謀殺罪的最高刑罰是死刑,必須由陪審團一致裁定被告是否適用死刑,請問陪審團是否已作出一致裁定?”
To be or not be?
將自己丈夫殺死埋在院子裡的陪審團長說——
“陪審團已作出一致裁決,被告不適用死刑!”
To be!
時間凝固在此時此刻,我已獲得了永生不死之靈。
我一直閉著眼睛,法庭裡響起一片掌聲,想必是反對死刑的人士。
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卻是旁聽席裡的莫妮卡,她已為我淚流滿面。
“陪審團已一致裁決,本案被告不適用死刑。”法官再次要求大家肅靜,敲了敲木槌,“根據阿爾斯蘭州法律,由法官進行裁決——被告一級謀殺罪名成立!判處終身監禁。”
第五章 肖申克州立監獄
黃沙,落日,地平線。
盛裝上演的夕陽,似圓規畫出的一嗆鮮血,將死亡氣味灑滿整片荒原。大地平坦得像面鏡子,卻連最卑賤的野草都無法生長。遠方落基雪山的俯瞰之下,億萬年來未蹭蹬變化過。只有散佈在原野上的白骨與冤魂,證明了任何變化的徒勞與荒謬。
無邊無際的土地,無邊無際的空氣,無邊無際的時間,人類可以被省略。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隔著囚車的防彈玻璃,默默地對自己說。
從阿爾斯蘭州看守所開出三個小時,其中有兩個半鐘頭不見人煙,我懷疑是不是要開到喜馬拉雅山。
視線由近及遠,從車輪下破碎不堪的礫石,到數百米內寸草不生的荒野,再到地平線上亙古輝煌的落日。
彷彿來到月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