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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的機會多了。許多細小的陷阱不再需要設定。父親在的一段時間,紅娣的到來不受拘束。只要有空,她就進門來,坐在灶前燒著火,用當地的土語和父親說著話,同時帶著調皮地用眼瞟瞟我。
沒有多長時間,那個傍晚就到來了。父親和鎮街上的一個熟人下棋,兩人對坐在前半間的桌前。隔著那堵半截牆,我和紅娣坐在裡間的床沿上。象棋子落在盤上的聲音清晰可辨。他們沉在棋局中,一盤接著一盤地下。我記得那間房子是裝了電燈的,然而我又清楚地記得,前後間的隔牆上,留著一個長方型的洞,那是放美孚煤油燈的。一盞燈可以照亮前後屋子。那時應該還沒有裝電燈,有兩盞油燈,一盞在前面的象棋桌上,一盞在後間的木櫃上。燈光暗暗的朦朧的。前半間的注意力隨眼光凝在象棋盤上,成為一個背景。隔著那堵半截牆,裡面的一切動靜都帶有一種危險性。我引紅娣在床沿上坐下,先是搭著她的肩,很快便把臉貼向她,並吻了她。那時還沒有習慣稱之為“吻”。這個字的流行是在十多年以後。在我那個鄉村裡的說法是“乖”。我乖了她的嘴。這很形象。其間含有我動作的完成和心理的滿足。我當時還不知道十四歲的紅娣,是不是已經是成人了。成熟對於一個少女來說,究竟何以為界?我記得後來有一次紅娣蹲在地上,說她肚子疼,但給她治肚痛的藥,她又不吃。父親說她身上來了。我不知那是不是她的初潮。如果是的話,那麼我第一次乖的只是一個女孩子的嘴。我不再記得那次親吻有什麼特殊的感覺。可以肯定那並不具有被文學書寫濫了的初吻的醉人心魂。可能她還只是個女孩。她使著勁把著往下低。那時間我很緊張,一些感覺還遊移在外間,一部分感覺則在心跳上。我的舉動並不慌亂,而我的心很慌亂。我把嘴唇壓著她的嘴唇,便是全部的動作。除了避開她的鼻,不可能有其他的動作。我聽著她的呼吸聲,感受著她呼到我臉上的熱氣。我想細細地感受,又顧忌著外間。我想我已經得到了,我把那一吻認定我已經得到了。我鬆開她。我把她的手按在我的胸口,我讓她感覺我的心跳。我附著她的耳,我說:我現在……我會……我……她不作聲。她一直不作聲。她抬起眼來看看我。她的臉肯定是紅紅的。她沒有什麼表情。她似乎什麼也沒明白。我就把她丟在了屋子裡間。我就一個人出門去。我想我得到了。我想我得到了而沒有敗露。
我跑到了村口。我跑進了田野。我爬到了村外的一個土丘上。我站在土丘的高處。村口那棵大樹在夜色中開成了一個粗大的遠遠的剪影。星星還沒有閃亮。只有西天一顆黃昏星孤獨地凝在天幕上。我知道那叫太白金星。我望著那顆太白金星。我讓我的心安靜下來。我有點後怕。倘若她當時發出拒絕的聲音或者舉動,我又將如何?我知道我是怯弱的。我總不敢向女人伸出手去,我總只是在心裡迴旋著情。我總是把情焐過了,焐到發酸變質。我總是喪失機會。紅娣是例外的一次。因為她是一個女孩。一個女孩子。我想她是嚇怕了。後來我才知道,女人是從來不會嚇怕的。只有怯弱的男人,沒有嚇怕的女人。女人的嚇怕最多是在表面上,而男人的怯弱總是附在心間。
站在土丘上的我,腳下整個地延伸出去。遍野一片暗色。右肩的後方是一棵老樹的剪影。遙遠的天際一片淡淡的青色之上,一顆孤獨的星閃著亮。
最早對著同班矮小的女同學湧動起來的想象,在鄉村之夜完成。完成了一個初吻。我心裡說,我得到了。我有了一個。我有了她。我有了一個屬於我的女人。和我共秘密的有肉體接觸的女人。我把和女性接觸的一種佔有感擴大了,神聖化了。我從來對女人都是害怕的,怯弱的。既渴望又害怕,既想得到卻又逃避。紅娣打破了異性的神秘。她是落在我嘴裡的,很輕鬆地落下的。女孩子都同樣有一種渴望。當時我不知道。我只認為紅娣是獨一無二的,我為這獨一無二而沾沾自喜。後來又為這獨一無二而煩惱不堪。再後來又為這獨一無二而遺憾。
桃紅床的故事 第一部分(25)
那時我對英少女已不再有奢望。應該說,鄉村的我已經把英少女忘懷了。一段時間內,我一直把我與紅娣之間的事稱為初戀。一個城裡下放的男孩與一個鄉村的女孩之間的初戀。挺單純,挺美,挺古典式的。因為它有了,不再是遠遠的默默地看著。後來我重新排我的初戀史時,我才把英少女從記憶中提出來,我用她來和紅娣抗衡。我拒絕以單純完成接觸來排我的初戀。默默的,遠遠的,斜角的,似情非情的,那更具有一種美,更是古典式的美,柏拉圖式的美,崇高的美。怯弱的我天生對這種美稱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