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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難聽。
三天中,薛鳳來每個晚上都到馬昭昭這裡。她借了一輛熟人的腳踏車,來來去去。用馬昭昭的話說,她被他給得神魂顛倒了。她確實感到快活,但並沒有神魂顛倒。她如同聽從召喚似的到他的身邊來。
馬昭昭作為男人,薛鳳來並不醉迷他具體的部位和力量。他黝黑的面板總象沾著油汙。他作為男人的條件並不出色。馬昭昭卻總是在誇耀自己男人的本事。也許塗志棟說得對:這傢伙胡說八道裡面有一種俗到極點的道理。塗志棟作為男人的一切資本並不比他差。和塗志棟多年的夫妻生活,薛鳳來能感到塗志棟是注重她的存在的,總是想她快活,應該說,他是想給的。而馬昭昭根本沒在乎她,卻是在弄她,整個地在弄她。然而,從客觀效果上,多少年中薛鳳來總是在承受塗志棟的弄,而馬昭昭卻是在給,她渴望地在吸。
薛鳳來不長於思索,她不去悟裡面的道理,她並不反思。和大多數女人一樣,她是憑直覺生活的。塗志棟的表現是太想抓住她,得到她。而馬昭昭的做法則是不斷地排斥她。就像馬昭昭說的:女人需要的是否定,否定才有順從。塗志棟缺乏的正是馬昭昭的自信心。應該說馬昭昭的一切舉動,形成距離的舉動,都帶著一種唯我獨尊的否定力量,便矗立了他男子漢的形象,使她曲從,使她興奮,使她生出吸的渴需。
馬昭昭總是在說,不慌不忙,不緊不慢地說。說他在獄中的事,在勞改場的事,說他在劇團的事。每件事,不管苦樂,從他的嘴裡說出來都帶著一點習慣的誇耀的意味。薛鳳來只是在傾聽,似乎失去了自我似的曲從地傾聽著。她並不清楚他的過去是不是就如他說的,他說出來的所有的事都沒有藝術層次可言,往往是粗俗的,並無吸引人之處,但他表現出來的依然是像他在給,她在吸。她傾聽著,帶著點興趣的微笑。
文代會將要進行選舉的議程。也有人開玩笑說,所有的鋪墊到結束的時候了。玩笑話的出現正是氣氛緊張的表現。而開玩笑的只是陪客,渴需的主人則是小心翼翼的,帶著鄭重其事的表情,露著賠笑的神情。薛鳳來是文聯委員的候選人,也是戲劇家協會的常務理事候選人。似乎從宣讀候選名單開始到投票之間,暗下里流傳和議論著她賣力演樣板戲受寵的事。薛鳳來沒仔細聽到這種反映,她憑女人的直覺感受到了。終於到了投票的一刻,她看著站在投票箱前的人,握著長長的票,對著那顯小顯窄的投票孔塞了好大一會,她有點為他們著急。輪到她投票時,她很順利地一下子就把票給了進去。
投票並沒消除她對流傳和議論的直覺,形成的距離和隔隙慢慢地在延伸。從遠遠的鋪著地毯的那一頭的眼光便傳過來。她離開那兒,來到馬昭昭這裡,她覺得一切都不值得說,她覺得那些和他的話比起來,都顯得毫無意思。在他這兒,他的話最有意思。
他不慌不忙地喝茶,不慌不忙地吸菸,然後,他就讓她脫衣服上床。她完全熟悉了他的手的動態,比她以前受過的所有的教育都熟悉,勝過導演的表情。他手指的語言,只有熟悉才能真正體會。她清楚他有不少別的女人,她不知別的女人是否也會這樣熟悉他的指語。在整個過程中,他也總是不慌不忙的,使她意識到他在給,而她渴需著吸,這種屈辱的念頭使她不時地生出一種興奮來。
唱機裡合了一張交響樂的唱片,聲音升騰上去,迴旋,搖盪。薛鳳來沒想自己會這麼地敏感著,從上那座名牌大學開始,入戲,成名,批判,結婚,榮榮辱辱,在這敏感中,一切都生動鮮明,映著一種無法訴說的迴旋,悲悲喜喜,刺痛般的呻吟,她忍不住地低低嘆息著,嘆息中帶著人生複雜的大意味,嘆息得如此鬆快舒暢,人到這一刻中午光景她才真正體味到複雜的意味。她如同走進那舞臺中的一片光色之中,淋漓盡致,不再自牽,只管柔柔地順由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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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色(18)
很寬很長的餐廳裡,盡頭是浮雕般的巨畫。一桌一桌的人,面前是一盤一盤的冒著熱氣的菜,高高矮矮的酒瓶飲料瓶,紅的綠的白的,熱氣之上,摻和著熱熱的雜聲,在雜聲之中,浮動著白衣白帽託著餐盤的服務員。文代會宣佈結束了,晚上,是一餐餞行的晚宴。總是出現在報紙電視上的領導都來了,頻頻舉杯,恍如天上才有的共餐仙景。
從餐廳出來,薛鳳來來到那條已經走慣熟的小巷,那個小院,那座舊樓。她從巷子裡坐著乘涼的人面前繞過,迎著他們的眼光,她沒有低頭。她進小院的門,迎著那個婦女的眼光,她沒在意。一路涼快的風,涼著那大餐廳裡的熱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