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條路,便是通往去錦冷宮的道路。數年前,我在冷宮下令殺死了宮中第一個威脅我性命的女子。那是我第一次蓄意的殺戮,以致我在後來很多個夜裡常常會夢見死去的餘氏被勒殺的的情景,叫我心有餘悸。
走了很久,才到冷宮。推開門,有數不清的細小灰塵迎面撲來,在淺金的日光下張牙舞爪地飛舞。在我眼裡,它們更像是無數女子積蓄已久的怨氣,積聚了太多的痛苦和詛咒,像一個黑暗無底的深淵一樣,讓人不寒而慄。陽光在這裡都是停滯的,破舊的屋簷下滴答著殘留的雨水,空氣中有淡淡的卻揮之不去的腐臭和潮溼的黴味。
那些曾經容顏如花的女子或哭泣呼喊,或木然蜷縮在地上半睡半醒,或形如瘋癲跳躍大笑,而大多人貪戀這久違的日光,紛紛選了靠近陽光的地方享受這難得的片刻溫暖。
她們對我和眉莊的到來漠不關心,幾乎視若無睹。照看冷宮的老宮女和老內監們根本無意照顧這些被歷朝皇帝所遺棄的女人,只是定期分一些腐壞的食物給她們讓她們能繼續活下去,或者在她們過分吵鬧時揮舞著棍棒和鞭子叱責她們安靜下來。而他們做的最多的事,就是面無表情地將這些因為忍受不了折磨而自殺的女子的屍體拖到城外的亂葬崗焚化。
人人都曬在太陽底下。我無意轉頭,陰暗沒有日光照耀的角落裡只剩下兩個女子一坐一臥在黴爛潮溼的稻草堆上,連日陰雨,那些稻草已經烏黑爛汙。那兩個女子衣衫襤褸破舊,蓬頭垢面。坐著的那個女子手邊有一盤尚未舔淨湯汁的魚骨,蒼蠅嗡嗡地飛旋著。她的面前豎了一塊破了一角的鏡子,她仔細用零星的麵粉小心翼翼地敷著臉和脖子,一點也不敢疏忽,彷彿那是上好的胭脂水粉。敷完麵粉後雙手在稻草中摸索了片刻,如獲至寶一樣取出了一支用火燒過的細木棒,一端燒成了烏黑的炭,正是她用來描眉的法寶。
眉莊在我耳邊輕聲道:“你猜猜她是誰?”她汙穢的側臉因為沉重雪白的粉妝和格外突出的黑色長眉而顯得陰森可怖,我搖頭,實在認不出她是誰。
那女子一邊認真地畫著自己的眉毛,一邊嘴裡絮叨著道:“那一年選秀,本宮是最漂亮的一個,皇上一眼就看見了本宮,想都不想就留了本宮的牌子。整個宮裡,本宮只比華妃娘娘的樣貌差那麼一點兒。那時候皇上可喜歡本宮了……”她吃吃地笑:“皇上他一個晚上寵幸了本宮三回呢,還把‘麗’字賜給本宮做封號,不就是說本宮長得好看麼?”她沉溺在回憶裡的語氣是快樂而驕傲的,渾忘了此刻不堪的際遇。她描完眉,興沖沖地去推身邊躺著的那個女子,連連問道:“本宮的妝好不好看?”
那女子不耐煩地翻了個身,正眼也不瞧她一眼,厭煩道:“好看好看!整天唸叨那些破事兒,老孃聽得耳朵都長繭子了。”說著也不顧忌有人在,毫不羞恥地慢里斯條一件件解開自己的骯髒破舊的裙衩,露出一對乾癟松垂積著汗垢的Ru房。她悠閒的一隻手在身上游走搔癢,另一隻手迅速而準確地在衣物上搜尋到蝨子,穩穩當當地丟進嘴裡,“啪”一聲咀嚼的輕響,露出津津有味地滿意的表情。我胸口一陣噁心,強烈升起想要嘔吐的感覺。
描眉的女子也不生氣她的敷衍,繼續化著她的妝,道:“只要本宮天天這樣好看,皇上總有一天還會喜歡本宮的。”說著用腳尖輕輕踢一踢身邊的女子:“你怎麼不去曬太陽,身上一股子黴味兒。”
躺著的女子粗魯道:“混帳,太陽會把我的面板曬壞的。你自己怎麼不去?!”
描眉的女子“咯咯”一笑:“本宮是宮裡最好看的‘麗貴嬪’呀,怎麼能被太陽曬著呢。”她詭秘的一笑:“皇上最喜歡本宮身上這樣白了。”
我聞言一驚,竟然是麗貴嬪!轉眼去看眉莊,她臉上一點表情也無,只是冷眼旁觀。
她的笑極其快活,一笑手中的木炭便落在了我腳邊。她發現丟了自己的愛物,回身來尋,驟然見了我,一時呆在那裡。她臉上的麵粉撲得極厚,雪白似鬼魅,我看不出她臉上究竟是何神情。她的眼中卻是交雜著恐懼、震驚和混亂。忙不迭地起身,伏到我腳邊語無倫次哭喊道:“婉儀小主,當日是本宮、不、是我糊塗……不、不、我其實知道的不多,全是華妃她主使的呀!”她極力哀求道:“婉儀為我向皇上求情吧,我情願做奴婢做牛馬伏侍小主,再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待下去了。”
她還稱呼我“婉儀”,婉儀,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她一直被囚禁在冷宮中與世隔絕,她並不知道,我已不是婉儀。如同我也不知道,她在冷宮如此潦倒。或許當初她意氣風發入宮那一日,並不曉得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