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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他們是怪人。他們的神經失常了。戈斯將他們稱之為“時間分裂者”,意即精神分裂症。卡爾海德的精神病醫生雖然不懂心靈語言,因而好像盲人醫生一樣,但他們擅長於開列藥物、催眠術、人體部位震盪法、低溫觸控法等各種精神治療法。
我問能否治好這兩位精神病患者。
“治好?”戈斯說,“您能治好一個歌手的聲音嗎?”
圈子裡的另外五人是荷西荷爾德的隱士,他們的漢達拉特靜默功修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據戈斯講,只要他們當一天預言家,就要清心寡慾一天,在有效能力期間並不尋找配偶。不過其中一位禁慾主義者在做預言家期間肯定有性夥伴。我認得出來,因為我學會了辨認細微的生理衝動,那就是容光煥發,標誌著克母戀的每一階段。
克母戀人旁邊坐著性變態者。
“他和醫生一道從斯普維來的,”戈斯告訴我,“有些預言家在一個正常人身上人為地激起變態——方法是在聚會前一些日子裡注射雌性或雄性激素。還是自然的好。這個人樂意來,他喜歡拋頭露面。”
戈斯用了一個表示雄性動物的代名詞,沒有用表示在克母戀中擔任男性角色的人的代名詞,而且他還顯得有點難為情。
卡爾海德人談性問題無拘無束,談克母戀帶著虔誠與激情,但談性變態時卻是三緘其口——至少在我面前是這樣的。克母戀期過於延長,再加之荷爾蒙激素長期失調,不是趨於男性化就是趨於女性化,從而導致他們所稱為的性變態;這並非個別現象,百分之三或四的成年人都可能是性變態或異常者——按照我的標準,倒是正常的。他們沒有被排除在社會之外,但受到寬容不足,歧視有餘,如同性戀者在許多異性戀社會的遭遇一樣。用卡爾海德的俗話說,他們是“活著的殭屍”,因為他們不能生育。
那群人中的那位性變態者古怪地凝視我好一陣後,便對誰都置之不理,只專注於他身邊那個人,一個克母戀者。克母戀人的情慾愈來愈亢奮,再加之性變態者那膨脹的雄性不斷地挑逗,終於全面啟用了他身上的雌性。性變態者柔聲蜜語,談個不停,邊談身子邊靠向克母戀者,後者卻沉默寡言,似乎在退縮。其他人許久沒有說話了,只聽見性變態者在低語。法克斯在凝神注目其中一位克母戀人。性變態者輕輕地迅疾地將手放在克母戀者的手上,克母戀者恐慌地或厭惡地急忙把手縮回,望著對面的法克斯,彷彿求助似的。
法克斯不動聲色。克母戀者坐在原地,當性變態者再次觸控他時,他卻靜坐不動。
其中一位古怪人抬起頭來哼哼唧唧地笑起來:“哈、哈、哈……”
法克斯舉起手來。頓時圈子裡每張臉都轉向他,彷彿他將他們那凝視的目光收攏,聚成一束、一團似的。
我們走進大廳的時候,已是下午了,天正下著雨。不久灰濛濛的光亮從屋簷下面的窗孔消失。只見一束束淡淡的光線傾瀉下來,猶如夢幻般的風帆,呈三角形和長方形,從牆上伸展到地面,映照在那九張臉上;外面,月亮從森林上空升起,撒下一抹抹慘淡、散亂的月輝。爐火早已燃成灰燼。微光幽暗,條形和斜面陰影爬過那一圈人,映照出一張臉、一隻手、一個紋絲不動的背來。有一陣,我看見法克斯的輪廓僵硬不動,有如一尊淡白的石像沐浴在擴散的光芒裡。歪歪斜斜的月光緩緩地蠕動,爬到一個弓背上面,那是克母戀者。古怪人在那圈人對面黑暗籠罩的石地上敲呀敲,引起啪啦啪啦的持續震動,致使克母戀者激動得頭埋在膝蓋裡,雙手緊緊地抓住地面,身子戰慄不已。他們都是,全都是彼比聯接的,一張蜘蛛網上的一個個懸浮點。我也身不由己,實實在在地感覺到那種交流。交流透過法克斯無言、無聲地進行,而法克斯則努力調整與控制它,因為他是中心,是預言家。幽光散亂,爬上東牆,漸漸消隱。那張力量之網、緊張之網、沉默之網在擴充套件。
我竭力想同預言家們的思想保持距離。那種沉默得令人心悸的緊張,那種被誘使進去的感覺,淪為那個圖形、那張大網裡的一點幻影的感覺,攪得我心煩意亂。然而,當我築起一道屏障時,情況卻更糟了。內心產生一種被棄絕感,一種怯懦感,眼前幻覺叢生,怪影亂舞,稀奇古怪的念頭紛至沓來,性衝動的種種幻象與感受陡然而生,充滿了荒誕的暴烈,性激情的火焰熾烈地燃燒。我周圍溝壑密佈,張開血盆大口,犬牙交錯,暗道縱橫,如地獄之口,我失去了平衡,我在墜落……如果我不能將這種迷狂拒之門外,我的確會墮進它的深淵,會神經錯亂的,但又無法將其拒之門外。不可言傳的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