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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講到了冥河。我說我在夢裡看到那條黑漆漆的冥河了,就是我編造的蒂森娜故事裡那條冥河,我看見我母親白露和女孩西西在冥河裡露出美麗蒼白的臉。很奇怪,為什麼是女孩西西跟白露在一起呢?
我站在岸邊,希望她們能順利地游到岸邊,爬上來。但是我看到白露和西西在冥河裡露出了白色的尾,她們的下半身完全是魚的樣子。我絕望地大哭,這個時候母貓落落用小爪子拍醒了我。
我事先是念著女孩西西的名字進入昨晚這場昏睡的,事實如我所盼的那樣,我夢見了女孩西西。但是她居然是跟我母親白露在一起,而且是在我故事裡的那條冥河裡。我在故事裡把食眼鷹奧吉佩變成了一條在陰間不死的冥魚,它時刻跟隨在蒂森娜的身邊,企圖復仇和復活。
我昨晚似乎在花圃附近看見女孩西西了,我告訴駱橋。接下來我有些猶豫,不知道該跟他再說些什麼。我希望在夢裡看見女孩西西,而夢裡她跟白露在一起這個情節是不是正是我潛意識裡所期盼見到的呢?
有些可怕。我說駱橋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第一天夜裡鄭芬芳的睡眠很正常,我驚奇地發現她還打著輕微的鼾聲,我以為只有男人才打鼾。我本來就沒多少睡意,躺在她床上的目的並不是為了睡覺,所以她的鼾聲讓我覺得饒有興味。
半夜裡,鄭芬芳起來上了躺衛生間,我當時以為她的夢遊症發作了,很緊張,打算跟蹤她,看她幹些什麼,結果她在馬桶裡稀里嘩啦地弄了一些響聲,跌跌撞撞地摸進來,躺倒了繼續大睡。
第二天夜裡,鄭芬芳終於在夢遊症裡粉墨登場了。她幾乎是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床,身體直闆闆又輕飄飄,筆直地飄出臥室。我下了床跟在她後面,看見她筆直地穿過餐廳進了廚房,站在窗戶面前。我早已經把廚房窗戶都關好了,但是這個時候我突然想起來,夢遊症患者是很怪的,在那個特定的時間段裡,他們幾乎有穿牆破門的特異功能,關窗可能毫無意義。
還好,鄭芬芳只是在窗子裡站著,像個塑像似的,似乎沒有其他的打算,就跟我在陽臺上看見的一樣。我猜她此時的眼裡一定很空洞,我站在她背後拉拉她酒紅色的睡衣袖子,她無動於衷,我轉到她側面,看到她的眼裡果然空洞無物。
我試著跟她說話,我說芬芳你到廚房來幹什麼?她無動於衷,似乎並不知道我站在她旁邊。我又問了一句,芬芳你來幹什麼,告訴我好不好?這個時候她突然開口說話了,她牽動了一下嘴角,說,餓,找東西吃。我說你在看什麼?她有些詭秘地笑了一下,說,血。我問她還有什麼,她說,刀。
鄭芬芳的眼睛空洞,卻筆直地對準了我的陽臺。陽臺跟大臥室之間沒有隔斷,我猜鄭芬芳是不是看見了我家的大臥室,我父親老謝跟我母親白露曾經住過的臥室。現在那張大床已經被老謝賣給收破爛的男人了,鄭芬芳能看見的只有我鋪在地板上的澳大利亞進口地毯、鴨絨墊子、抱枕、水晶相架。
鄭芬芳說她看見了血和刀,會不會是白露的那面雕花銅鏡?我跟鄭芬芳一樣定定地看了一會我家陽臺,但是我什麼也沒看見。我忘了我離家時把那面銅鏡放在哪裡了,也許在地板上,也許在鴨絨墊子底下。我不知道是不是夢遊症裡的鄭芬芳具備了一種特別的功力,如果銅鏡放在地板上,此時她能夠穿透黑夜看見它,它又在重現我所見過的那些畫面,白露手拿著蒙古小獵刀,手腕上汩汩地流著血。
我還想知道鄭芬芳看見了些別的什麼,於是我繼續問她,她的樣子乖得要命,像小時候在課堂上回答老師的提問。她說她還看見了謝小白的爸爸媽媽。他們在幹什麼?謝小白媽媽手裡有刀,在流血,謝小白爸爸站在旁邊。他站在旁邊幹什麼?不幹什麼。
鄭芬芳的語言很簡練,聽起來像是一些短語或詞彙,而不像是語言。並且,她的回答極其天真,語調也奇異地變得很脆很稚嫩,完全不像30歲,而像是七八歲。
這個夜晚極其漫長。我透過我兒時好友鄭芬芳的夢遊重溫了1982年我母親白露自殺時的場景,我父親謝未陽,這個把我母親白露含在嘴巴里愛著的男人,親眼看著白露自殺而死。
事情就是這樣。我兒時的好友鄭芬芳從那個夜晚之後患上了夢遊症,她小時候根本沒這毛病。
鄭芬芳是九點鐘才醒的,她呵欠連天地把睡衣從小腹開始往上擼,直擼到脖子那兒,停了一會兒,才懶洋洋地把它從頭上擼了下去,扔到枕頭邊上,開始往胸上套乳罩。你看著我幹什麼,又不是男人,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