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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的老公馬路。
鄭芬芳是我在煙臺唯一的女朋友,所以我看見馬路之後就格外留了點神,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鄭芬芳,她老公馬路陪著另一個女孩子在挑選衛生巾。她老公馬路手裡提著一個果綠色的籃子,籃子裡裝著幾包花花綠綠的衛生巾跟在那個女孩子身後,像個貨真價實的老公跟在老婆的身後。
馬路跟那個女孩子之間不那麼正常,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我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後邊,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因為馬路平時表現得非常忠厚老實,可以這麼說,整個西沙旺小區的男人裡如果有一個沒有外遇,那他就是這一個,這一點是我們西沙旺小區居民以及認識他和鄭芬芳的朋友們的共識。
本來我沒打算去南洪街,看見馬路之後,我不由自主地順著天園書店門前那條大街一路走到了南洪街,鄭芬芳正在她的芬芳美容屋裡無所事事地跟顧客套近乎。
鄭芬芳是一個優雅的女人。開美容屋的女人好像都跟鄭芬芳這樣,渾身上下散發著優雅富足的味道。我也不知道我怎麼跟鄭芬芳這樣的女人成為了朋友,我們從小就是同學,我想是因為我們一直住在前後樓,她結婚後也沒搬走,這是個促使我們一直交往下來的理由。儘管,她其實心裡也認為我關於洗衣機午夜驚魂的描述是典型的撒囈掙。她並不相信我。但她覺得我跟別的女人不同,我會寫小說,撒不撒囈掙的時候都很有氣質。
鄭芬芳從來不要求我在她的店裡做美容,因為我的臉根本不需要做。由於深居簡出,我的臉一直保持著嬰兒般的天然,沒有皺紋和瑕疵,唯一的缺點就是過於蒼白。鄭芬芳說這跟長久不照射日光有關,但是,我喜歡這樣白的臉,鄭芬芳說。
為了使自己的臉潔白嬌嫩,鄭芬芳給自己做過換皮,就是塗上一層藥水,讓臉上的面板角質化,一點點脫落,然後長出新的面板。鄭芬芳那幾天為了避免沒了面板的臉被髒空氣感染,跑到我家來躲了一個周,我眼看著她30歲的臉在一個周內變成了13歲的臉,奇得忘了寫小說。
用不著給我做美容令鄭芬芳覺得沒事幹,就拉我去吃飯,吃飯的時候,我說我剛才看見馬路了,鄭芬芳說,噢,在哪兒?我說,大潤發超市。鄭芬芳說,是嗎?他在買啥啊?我猶豫了一下,決定暫時不告訴鄭芬芳她老公在陪別的女孩買衛生巾,我說,他好像在看圖書。
我說,芬芳,如果馬路有了外遇,你會怎麼做啊?
鄭芬芳夾了一塊魷魚在嘴裡咯吱咬了一下,說,我殺了他你信不信?
馬路正在廚房裡來回穿梭。
我蜷縮在陽臺上的沙灘椅裡一邊抽菸,一邊聽歌。我覺得很奇怪,一個人是可以如此地分裂,目前為止,馬路絲毫沒有一點不愛鄭芬芳的跡象,他就跟《青衣》裡的面瓜對筱燕秋一樣,整日以鄭芬芳為中心任勞任怨地旋轉。
我坐在陽臺上可以非常清楚地看見鄭芬芳家的廚房,她家廚房不鏽鋼的櫥櫃總是亮閃閃的,窗玻璃擦得無限透明,馬路罩著圍裙的身影像只辛勤的蜜蜂。
自從在大潤發超市看見馬路陪著別的女孩子買衛生巾,半個月了,我沒事幹了坐在陽臺上消磨時間的時候,總愛觀察對面鄭芬芳家的廚房,有那麼幾次我還看見鄭芬芳撒嬌地把臉貼在馬路的後背上,馬路扎煞著兩隻手,幸福得絲毫看不出攙假的嫌疑,令我懷疑我在大潤發超市看見的到底是不是馬路。
後來的事實證明,我在大潤發超市看見的的確是馬路,但並不是當時的馬路,而是一個月之後的馬路。我當時可能產生了幻覺。
在我產生幻覺的半個月之後,20歲的女孩子張晚,也就是我幻覺裡的那個買衛生巾的女孩子才出現在馬路和鄭芬芳的生活裡。事情以讓人難以置信的面目發生了——半個月後,我坐在芬芳美容屋裡消磨時間的時候,眼看著這個女孩子旁若無人地打算橫穿門外的大街,這個時候,從芬芳美容屋旁邊一條小衚衕裡鑽出一輛車來,車速飛快,而女孩絲毫沒有覺察。她漂亮的嘴唇一張一合,耳朵裡插著耳塞,不知道在聽誰的歌。
鄭芬芳忠實的老公馬路當時也跟我一樣,坐在美容屋裡無所事事,他炮彈一樣衝出美容屋,長手臂當空伸出去老遠,當場就把女孩子從車頭旁邊撈了回來。這個女孩就是後來的張晚。當時她麵條一樣攤在馬路懷裡,嚇得嘴唇發白,好長時間才醒過神兒來。
我當時覺得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因為馬路跟張晚的樣子絕不像是已經熟識,而且據張晚自己說,她兩天前剛剛從外地調到煙臺市直機關幼兒園,因為第一次來煙臺,所以出來轉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