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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允的話被打斷,整個人就成了個夭折啞火的爆竹,眼看捻子就要燒到頭,突然天降一盆涼水,輕易便掐滅了那一點衝動的火花。
他看著周翡,認為她年少而無知——不是“無知庶子”的“無知”,是“無知苦痛”的“無知”。
她像一朵剛剛綻開的花,開在足夠堅實的藤蔓上,與荊棘一起長大,每一顆沾在身上的露水都生機勃勃,禁得住風霜,也耐得住嚴寒,帶著一股天生地長似的野性,每天都企圖更強大一點,期待自己終有一天能刺破濃霧,堅不可摧。
她未曾受過歲月的磋磨,未曾在午夜時分被回不去的舊年月驚醒過。
她也未曾懷疑過,很多自己相信且期冀的東西,其實只是無法抵達的鏡花水月,凡人一生到頭,愛恨俱是匆匆,到頭來剩下的,不過“求不得、留不住”六字而已。
謝允心裡荒涼地想道:“我一個現在就能躺進棺材裡先適應新居的,做什麼要耽誤她呢?”
有那麼片刻的光景,周遭人聲鼎沸,唯有他耳畔萬籟岑寂。
謝公子的嘴唇輕輕地顫動了一下,嚥下了千言萬語,忽然便笑了。
那邊的大棺材足足用了十六個壯漢方才抬起來,大得能“立地成房”,長寬與深度足夠躺得下一家子,乍一亮相,便將窄巷堵了個結結實實。但凡長了眼睛的活物都不由得往那邊張望,唯有周翡絲毫不為所動,專心致志地盯著謝允問道:“你什麼?”
謝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周翡:“說啊!”
接著,她眼睜睜地看著謝允將自己那張最找揍的臉堂而皇之地祭出來,嬉皮笑臉道:“我讓你瞧那邊,你聽說過青木棺材麼?那可是玄武主丁魁最寶貝的‘座駕’,非逢年過節,他老人家都不輕易拿出來用,嘖,剛一進城就這麼大陣仗,看來活人死人山這回是打定主意要將此局先攪為敬了<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周翡:“……”
謝允用無懈可擊的目光低頭看著她,顧左右而言他道:“不會吧,你別告訴我你還不知道玄武主丁魁是何方神聖。”
他了解周翡,周翡雖然還算講道理,但也很有脾氣,除非打定了主意準備坑人耍詐,否則她鮮少會主動向別人示好,這多少跟李大當家對她太過嚴厲有點關係,常年和十二分的嚴厲與缺斤短兩的關懷相伴,大概讓周翡覺得“喜怒哀樂、七情六慾”中,只有“怒”才不算軟弱的情緒,不軟弱,才可以不拘形式的表達,其餘一概不配上臉……儘管以她的城府,有時候還掩蓋不好。
但她絕對有“你不喜歡我就趕緊滾”的魄力和氣性,謝允把敷衍明明白白地頂在頭上,她便絕不會糾纏。
果然,他兩句話出口,周翡的神色漸漸淡了下去,最後收斂出一張面無表情的小臉,略有些咬牙切齒地回道:“我知道,我不但知道,還親自動手宰過他手下的瘋狗。”
謝允:“……”
這丫頭絕了,輕易不樹敵,可一旦惹事,惹的便一定是大人物。
周翡挑起眼皮,冷冷地說道:“怎麼,鄭羅生都殺得,區區一個玄武座下的瘋狗,宰就宰了,我還用跟誰打招呼嗎?”
謝允無奈,一邊凝神留意那“抬棺王八們”的動向,一邊順口數落道:“你……”
可他尚未展開長篇大論,便突然覺得拉著周翡的指尖傳來一陣刺痛。
謝允的雙手太冰冷,難免有些木,等他察覺到的時候已經晚了,他愕然地低頭望去,只見自己拽著周翡的那隻手食指上冒出了一顆透著寒意的血珠,流出的血微微有些發紫,尚未完全冒頭,就給凍上了——始作俑者是周翡指間一根小尖刺。
謝允視線開始模糊起來,他下意識地往身後退了半步,見周翡好整以暇地將那根小尖刺用錦緞包好收起來,對他說道:“謝公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可還記得行腳幫最擅長什麼?”
行腳幫第一絕活就是偷雞摸狗,尤以藍色蝠中開黑店為最,天下十種倘有蒙汗藥,八種都是他們獨創的。
謝允的四肢漸漸開始不受控制,他踉踉蹌蹌地左搖右晃片刻,後背一下撞在旁邊的牆上。周翡見他方才上躥下跳那麼神威,想必也沒那麼容易摔死,便沒去扶他,她將手一背,十分“講理”地說道:“你偷襲我一次,我暗算你一次,咱倆扯平了。”
謝允苦笑,舌根發僵,已經說不出話來,也不知行腳幫那些缺德冒煙的玩意都給了她什麼東西,他發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