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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時雍坊,韓宅。
才入秋,韓祈安懷裡已抱著個小暖爐,腿上還披著羊毛毯子。
他坐在太師椅上看向韓無非,道:“你們不必另尋住處了,就住在此地。”
“大哥,這畢竟是……”
韓祈安擺了擺手,道:“我身子骨一向便不好。說是北人,大半輩子都是在南邊,受不了這北邊的天氣。這次告老,馬上便要回商丘去。”
韓無非才點了點頭,韓祈安便看向嚴云云,語氣中帶著些教訓的口吻,道:“這些年你在南方政績不錯,但朝中也頗有非議。有說你與民爭利的,有說與小蕃貿易失了大國體統的,還有人彈劾你貪墨海稅。”
嚴云云道:“我若要貪,當年在慶符縣、在漢中便貪了,還需等到今日。”
“你又如此,咳咳咳……仗著資歷便盛氣凌人,如何統御百官?”
“或許陛下要用的便是我這盛氣凌人呢?”
韓祈安道:“能否當一任宰相你自己把握,我只能告訴你,錯過了這一遭。過些年,那些出將入相的統帥們歸朝,如陸秀夫、奚季虎等人資歷足了,你便更難了。”
“我也看開了,宰相也沒太大意思。倒是大哥對徵東瀛如何看的?”
“陛下的立場便是我的立場。”
嚴云云又問道:“說句心裡話呢?”
韓祈安沉吟道:“說心裡話,彈丸小國,地貧民刁,發大軍徵其兩三畝薄田,納其晦暗蠻頑之民,實無益處。唯慮海防事大……”
“不錯,海防事大。當今之世,渡海遠航已非難事,只要準備妥當、順季風而行,不到三年便可從新大洲往返,連天地都是圓的,還有什麼觀念是……”
“圓不圓的你莫與我說。”韓祈安擺手,嘆息道:“此事你去與那些年輕書生談論,我這年歲了,想不明白,想得頭疼。”
“大哥能頭疼,可見是想得很深了。”
“是啊。”韓祈安喃喃道:“初時我在想,倘若天地皆是圓的,人如何不會掉下去?後來陛下又說了引力。我便問陛下引力是從何處來的,陛下卻也說不上來。”
說著,韓祈安皺眉沉思起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嚴云云轉頭看去,卻見韓祈安的書架上擺滿了書,多為格物之書。
這是繼大航海開始之後,當世剛剛興起的一門學術,打斷了理學的發展。
當然,如今卻還處在方興未艾的階段,還沒有一個真正的大家。比如,天子雖也知曉許多東西,且讓人刊在報上,但一旦關係到某些深沉的問題,天子卻也沒辦法說服世間學者。
“岔得遠了。”
嚴云云整理了一些思緒,將話題牽回來,道:“大哥可知?海外某些地方,金銀礦產便是擺在那裡任由人採了運回來,因獲利太過高,天下海商都在想如何兩年往返、一年往返、甚至半年往返。試想,到時東瀛離北平有多近?不徵豈能安心?”
“時代變了啊,變得太快了。”韓祈安道:“但這些,你與我這告退還鄉的老人說沒用,說服朝中文武,再拿出真金白銀作軍需。”
“真金白銀。”嚴云云輕呵一聲,道:“九州島上多的是真金白銀。”
韓祈安側頭看去,隱隱感到她這個神態不似以前,不由提醒道:“莫沾染了南邊官員輕傲習氣。”
“是。”
“朝廷已遣使詔諭東瀛稱臣,使者應該快要回來了,到時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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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建統十六年初秋,距離張弘道出兵遼東已又過了一年多。
而自從唐軍擊退了乃顏,戰事進入了對峙階段,忽必烈便又被召回北平。
顯然,李瑕依舊是不放心他。
之所以讓他隨張弘道出徵,無非是借他的名義招撫草原部眾罷了,卻根本不讓他治理。
隊伍從北面的安貞門進城,抬眼看著這個自己親自下令修建的城池,忽必烈有些悲傷,轉頭看向看管自己的一個唐軍士卒,道:“頡利可汗被俘後久鬱郁不自憀,與家人悲歌相泣下,狀貌羸省,當時看到這裡,我還道他軟弱,如今才知這種苦悶啊。”
可惜,那唐兵沒有因此而可憐他,反而問道:“頡利可汗是誰?”
遇到這樣不讀史的唐兵,忽必烈一時沉默無言。
才回到北平沒多久,便見有人前來宣旨。
“召,包忠邦覲見……”
依舊是那個偏殿,這次卻只有幾個紫袍官員圍在沙盤前,像是正經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