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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臺上,鑼鼓聲和著梆子聲“咚咚”而響,一名老生戰袍裹身、捋髯邁步,嗓音直拔而上:“食王的爵祿當報王的恩。孝當竭力忠心盡,再與師爺把話雲:一不用戰鼓咚咚打,二不用副將隨後跟;只要黃忠一騎馬,匹馬單刀取定軍。”
鼓聲擂擂,唱詞渾厚,唱得正是老將黃忠再度出山,以拖刀計大敗魏將夏侯淵,奪下定軍山之事。夏明遠卻蹙著眉,死死捏住手上的紙箋,幾乎要將那張紙捏出一個洞來。一直到臺上老生收住唱腔,才轉頭對駱淵道:“文歉,你怎麼看?”
駱淵的眼眸動了動,卻只回道:“學生不敢說。”
夏明遠冷哼一聲,道:“這裡只有你我兩人,有什麼不敢說得!你想到什麼就說,無需遮遮掩掩。”
駱淵抬起頭,似是下了下決心,才道:“相爺能不能先坦白告訴學生,你原本的計劃到底是什麼?”
夏明遠將手中的茶盞蓋撥得聲聲作響,面上露出猶疑神色,駱淵卻突然笑了起來道:“相爺若不想說,文歉自不敢勉強,今日這件事,是文歉自願為相爺去辦,如今該見得人見到了,該拿得東西也拿到了,文歉也是時候功成身退了。”
說完他正準備起身,夏明遠卻重重“欸”了一聲,手中的盞蓋終於扣下,發出輕微的叮咚聲,他深吸一口氣,終是開口道:“也罷,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事已至此,告訴你也無妨。”
他站起身來,將正對戲臺的簾子拉上,轉頭道:“那日夕兒和公主去覲見太后,而她並不知道太后不能碰蘭花,竟抹了摻了蘭花的頭油。隨後太后昏迷不醒,陛下勃然大怒,就以此為理由,將她們留在了宮裡,對外卻絕不放出半點風聲。我也是去探望太后時才聽陛下說明原委。”
駱淵不動聲色,耐心地等他繼續說下去。夏明遠坐了下來,又道:“我聽聞此事之後,便覺得這是個最好的機會,陛下雖然不說,我卻明白他對宣遠侯手上的兵權一直頗為忌憚,只是他們曾經有過兄弟情誼,更何況蕭家軍若是一反,邊陲處便沒了屏障。所以,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他很難下決心將蕭渡處置掉。蕭渡這些年也十分識相,一直龜縮在府裡,堅持不踏出京城,也不論正事,因為他明白,只要他有些許的動作,就容易被人抓到把柄,反置他於死地。”他抬了抬下巴,臉上已經帶了得意之色:“可這次卻不同,蕭渡的娘和夫人全被控制在了宮裡,生死不明,他就算再沉得住氣,也總有坐不住的一天。只要他按捺不住闖入宮中,就等於闖進了一條死路。”
駱淵摸了摸下巴,突然揚起唇角道:“相爺果然好計策,如果學生猜得不錯,進宮之路一定被相爺佈下天羅地網,只要他敢去就給他按上一個妄圖弒君謀反的罪名,到時候,陛下也只得順水推舟將他處死。”
他的笑容卻漸漸滯住,望著夏明遠臉色轉沉,道:“但是相爺,依學生看,此計斷不可行啊!如果我沒猜錯,相爺和……”他輕輕咳了咳,繼續道:“相爺的謀劃恐怕早在那人的計劃中,甚至他還想出了一條將計就計的毒計!”
夏明遠身子一震,連忙問道:“此話怎講?”
駱淵拾起桌案上的字條,道:“敢問這字條上可是令千金的字跡。”
夏明遠點頭道:“夕兒好歹是我的女兒,她的字我總還是認得的。”
駱淵皺起眉頭,道:“如此說來,可就大事不妙了。”他盯著夏明遠,繼續道:“前幾日我去找蕭渡,進門前聽他和暗衛說得最後一句,雖然聽得不太清,卻也聽見了:偷偷……回來……這樣的詞彙。於是我特別留意過,最近京城外突然多了許多可疑的商船,上下的都是明顯練過武的漢子,他們並不進城,只在城外盤桓,相爺可想明白了這是為什麼?”
夏明遠面色劇變,道:“你是說,蕭家軍的人可能被他偷偷調回來了?”
駱淵的指節輕叩桌案,道:“沒錯,我查過最近邊關來的邸報,新年前戰事雖然減少,但蕭家軍的將士們卻都日夜不停的操練,而幾個將領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不知娶了何處。”眼看夏明遠臉色越變越差,他又展開手中的字條道:“請相爺仔細看看這張紙裡面寫得:‘順,勿念’,如果令千金只想在下替她傳出平安的訊息,應該寫‘安’字為何會寫一個‘順’字,又為何能提前寫好,難道她早知道有人會與她接應?你再想想那日覲見太后時,明明有公主在旁,令千金竟然還冒大不韙地擦了蘭花頭油,她是真得不知道太后不能碰蘭花嗎?”他緩了口氣,道:“學生只怕,所以的一切都是他們事先商量好的,要給宣遠侯一個闖入宮中的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