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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風習習生暖意,書墨生香的學堂內,十四歲的元夕正在趴在案上寫字,在她身邊坐著一位青衫少年,正凝神看著手中的書籍。陽光自窗稜處透入,將兩人的影子映在地上,一長一短,默默相對。
元夕只寫了幾個字就頓了筆,瞥了一眼坐在旁邊正看得出神的小夫子,偷偷嘆了口氣。
“怎麼了?”他眼神未錯,卻好似能洞悉她的所有舉動,開口輕聲問道。
元夕放了筆,歪著頭悻悻道:“我今天聽見爹爹喚二姐的小字了,姐妹們都有小字,只有我沒有。”她突然生出個念頭,期盼地盯著他道:“小夫子給我起個小字吧。”
他終於放下書,只思索了一會兒,便笑道:“好,就叫婉婉如何。“
她覺得這態度太過敷衍,於是癟著小嘴,道:”小夫子不願起就算了,何必隨意起一個搪塞我。“
小夫子仍是溫柔笑著,輕輕執起她剛放下得那支筆,在紙上寫下“婉婉”二字,筆走龍蛇,將這二字寫得曉風拂柳一般秀麗清頎,又對她道:“婉有和順之意,詩經鄭風中曾有一句:有美一人,清揚婉兮。所以,這可是個和順的美人名字,怎麼你還不樂意。”
她聽得十分開心,笑得眉眼彎彎,將那張紙小心地疊好,揣進懷裡。她覺得小夫子是她見過最有學問的人,那他為她起得名字自然也是最好的,於是恨不得現在就去昭告天下。小夫子卻說,女孩的小字不能隨便宣揚,也不應由外人來起,於是這便成了他們之間的小秘密,只有和小夫子獨處時,他才會喚她婉婉。
後來,小夫子離開以後,就再也沒有人叫她婉婉了。現在,連小夫子也不能叫了。再度重逢,他站在山水之間,仍掛著她熟悉的溫柔笑容著,卻對她道:“蕭夫人,好久不見。”
元夕突然覺得心中莫名有些酸澀,她不知道這情緒從何而來,只知道這樣並不應該,於是她掩下方才那一瞬的失態,站起對他躬身行了一禮,就轉過身不再敢看他。
那邊駱淵卻又朗聲道:“在下久聞宣遠侯大名,想不到今日有緣遇上,正好可以結伴同行?”
蕭渡斜眼瞥了瞥他,故意以不大不小的聲音道:“區區五品小官,也配與我同行。”
這話說得刻薄,駱淵卻並不氣惱,仍是掛著不卑不亢的笑容道:“敢問這湖中魚鳥,山中草木可有品級,既然是遊山玩水,又何必被俗世虛名所累。”
“你如果非要跟,就跟著吧。”蕭渡站起身來,撣了撣衣角,拋下這句話便往船艙走去。回頭一看,卻發現蕭芷萱還和元夕一起朝那邊張望著,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喝道:“這裡風大,回船艙去。”
蕭芷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這麼好的天氣,哪裡有風啊?“
蕭渡狠狠瞪她一眼,咬著牙道:“陰風!”
蕭芷萱見他真要動怒,連忙縮著頭跑進了艙內,元夕也不敢多留,提著裙襬也跟了進去。
一進艙內,蕭芷萱就纏著她嘰嘰喳喳地問:剛才那人是誰,為什麼會認識嫂嫂。元夕瞥了一眼裝作不在意地歪在一旁的蕭渡,道:“我在閨中的時候,夏家專門為族中子弟辦了太學,男女皆可入學,不過女子只學一年。當時請得夫子是京中的大儒柳文道先生,駱先生是他的意門生,屆時他剛中了舉人在等待會試,柳先生便帶著他來一齊為我們講學。駱先生講課講得好,為人又親切和善,我們就都稱他為小夫子。後來我不去學堂以後,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蕭芷萱恍然大悟,道:“難怪我瞧著他談吐不凡、人才出眾,原來是柳老先生的門生啊。”
蕭渡在旁輕哼一聲道:”只見了一面,你如何知道他人才出眾。“
蕭芷萱正為剛才莫名其妙被拉進艙裡不忿,於是丟了個白眼過去剛要反駁,元夕連忙輕咳一聲,勸道:“別說了,小心把芸娘吵醒了。”
那兩人果然噤聲,同時望了一眼躺在不遠處睡得正沉的芸娘。芸娘上船後有些不適,一直躺在艙內休息,只留了那小丫鬟照看。這下幾個人都擠進了船艙,蕭芷萱看不見湖上風景,心中煩悶得四處亂竄,元夕靠著艙身,心事重重地發著呆。蕭渡卻掀開艙簾,望著那一直不遠不近跟著的小船,自言自語道:”正巧碰上……真得有這麼巧嗎?“
行了一陣,船終於靠岸,蕭芷萱如獲大赦鑽出船艙,歡天喜地地拉著元夕朝田莊快步走去,蕭渡卻故意慢下步子,果然聽到背後有腳步聲響起,他倏地轉過身去,道:“駱翰林一直陰魂不散地跟著,到底意欲何為啊?”
駱淵仍是那副淡然表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