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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他綰髮?
忽如其來的蜇痛感,從指尖開始,扯到心臟,有一種麻木的酸澀感生生揪著身上的神經,讓墨九動彈不得,只能任由情緒蔓延,直到血液流速慢慢回覆正常。
綰髮結情終白首。
綰髮一詞,不知從何時起,總與白首沾點情分。
墨九看著蕭乾柔軟的目光,咧了咧嘴,想努力表現得輕鬆點,自在點。可她到底不是天生的表演家,想要在這樣的情況下裝著無所謂,實在太艱難。
“真像是做夢。”
她莫名一笑,順手撫了撫蕭乾的頭髮。
“綰髮沒問題,可是蕭六郎,沒有梳子怎麼辦?”
蕭乾盤腿坐在雜亂的稻草上,微笑著看她,姿勢是一副很標準的古人風骨,那笑容,也水滴似的,一點點滲入墨九的心底,讓她無端端打了個冷戰。
“以指為梳,方是至情。”
十指都連心,以指代梳,便是用心。
墨九心裡湧起一陣怪異的酸脹,像有什麼情緒要破體而出。
她拼命壓制著,眼圈兒有點紅,腦子卻有些懵。
蕭六郎,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從汴京不遠千里到臨安自投羅網,當真就沒有做好自救的準備?
“蕭六郎,除了綰髮,你沒有別的事讓我做了嗎?只剩下兩天了,時間很寶貴,我們不該浪費在這樣無聊的事情上。”
她輕聲問著,心裡殘存著一絲希望。
蕭乾動作依舊,巋然不動,安靜地帶笑地看她。
“綰髮,也是大事。”
墨九閉了閉眼睛,突然不想看他的笑。
好吧,綰髮確實是大事。
揉一下酸酸的眼睛,墨九抬頭,硬生生把奪眶的眼淚逼了回去。
“好,那我就再為你綰一次發。”
他欣慰似的一笑,輕聲道:“那天你為我綰的髮髻,太鬆,走幾步,就會掉下來。這一次,綰緊一點。”
“嘿,你還敢嫌棄我的手藝?”
“……不敢。”他嚴肅臉,“只要阿九綰的,都好。”
“去!你不嫌,我卻嫌得緊。”墨九低頭撣一下他的肩膀,目光爍爍地盯住他,“等著,我去要一把梳子。”
微微彎了彎唇,她笑著出去了。
再回來時,手上拿了一把簇新的木梳。
宋熹果然給了她極大的“自由”,只要她不把人往皇城司獄外面領,她有什麼要求,牢頭都可以盡力滿足。又何況,她要的,僅僅只是一把小小的梳子?
“這監獄,對將死之人,還是很人性的。”
墨九回來時,對蕭乾這樣說著,臉上是帶著笑的。
一個“死”字,好像二人都不想再避諱了。
蕭乾也不以為意,嗯一聲,“阿九有沒有給人道謝?”
墨九掃他一眼,輕哼一聲,憋著心裡那股子想罵孃的衝動,嘴皮動了動,溜出一句話來,“有謝,不僅謝了他,還謝了他祖宗十八代。”
蕭乾輕笑搖頭,神色間,有縱容,也有無奈。
墨九瞥他一眼,不再說話,慢慢半跪在他的背後,一點一點為他梳理頭髮。
與大多數古人一樣,蕭乾的頭髮很長,卻是墨九見過的最為柔順的長髮。他這個人有潔癖,好講究,往常最多兩天就要洗一次發,寶貴得什麼似的。
墨九也愛極他這一頭黑髮,每當二人同躺一個被窩時,她就喜歡摸在手心裡把玩,像撫摸緞子似的,柔在手上,順在心底,感覺極是喜人。
可那些無意識的玩樂,如今想來,每一個片段都像鋸開的一個豁口。
觸控一下,就生生作痛。
“阿九怎麼了?”蕭乾發現了她的沉默,輕聲淺問。
“嗯?”墨九梳著發,心寸寸柔軟,“沒事兒。”
“沒事怎麼不說話?”
“你頭髮太髒了,不好梳,我沒閒工夫說話。”
她說得平靜,還帶了一絲調侃,蕭乾嘆一口氣,扯過她的手腕,把她身子拉過來,坐在自己的腿上,“你往常不是最嫌我愛乾淨麼?如今合了你意,你卻又來討打了。你說說,可拿你怎麼辦才好?”
墨九眉頭微蹙,無辜的瞪他。
“我有嫌過你嗎?根本就是你一直嫌棄我吧?”
是的,往常總是蕭乾嫌棄墨九的時候多。
不得不說,比起蕭乾的乾淨來,墨九也覺得自己實在太邋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