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錦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天還沒有亮,金州城一夜的小雨剛剛消停,但河岸上的草叢、樹木上都被雨水灌了個透心,那一條通往碼頭的大道上,也泥濘一片。兵卒、馬匹、戰車往路上一踩,“嘰咕嘰咕”,便冒出泥漿來,濺得道邊的小草全裹了一層黃泥。
南榮大軍陸續登船,先鋒營昨夜已率先渡過漢江,這會子,一艘艘漿輪船停在碼頭上,與江水連成一片,極為壯觀。有好事兒的百姓早早便起來了,遠遠的躲著觀看這場盛事。漢水滔滔,微風陣陣,排成兩例的南榮禁軍秩序井然地通往渡口,聲勢浩大,卻無半點喧譁之聲。
蕭乾遠征北上的步伐,邁出了關鍵的一步。
前路生死未知,每個人的心底都沉重。
蕭乾騎在青驄馬上,重甲在身,頭上加盔,高站在漢江邊一塊巨石上面,看著漢水中行駛的船隻,岸上沉默行軍的兵卒,一人一馬在潮溼的涼風中一動不動,只有他身上的披風在袂袂翻滾。
——“你信我嗎?”
——“信。”
——“蕭六郎,你就沒有旁的話對我說?”
——“等我回來!”
——“最後一次問你,可不可以讓我跟你去?”
——“不可以。”
——“我明白了。”
——“阿九明白了什麼?”
——“當你很愛很愛一個人的時候,他就不會那麼愛你了。”
悠悠的風聲中,昨日在金州城門與墨九匆匆而別的對話,一句一句魔咒似的傳入他的耳朵。當時事出緊急,他來不及向她交代什麼,也來不及向她道別,便急匆匆趕回了大營,對一些行軍佈置進行了調整。
因為完顏修失蹤了。
一個完顏修對珒兵的分量,蕭乾恐怕比珒國皇帝的認識還要深刻得多。有完顏修統領和沒有完顏修的珒兵,在他的眼裡更有著本質的區別。
俗話說,兵雄雄一個,將雄雄一窩。完顏修的存在便是珒兵勇猛士氣的保證。所以押在大牢的完顏修突然失蹤,也打斷了他的進攻步驟,讓他不得不將先前擬定的一些計劃,包括步兵和騎兵的調配等等,都做一些更改,對應對突發狀況。
戰事的主帥,一個決定都錯不得……
但臨陣換計,這都需要時間來安排。故而好多想好要與墨九交代的話,總歸也只剩下了那一句“等我回來”。在大營裡一直忙碌到現在,將士們登船了,他原本可以掐著時間策馬回宅子一趟,可這時,阿九應當還在睡覺……而且錯過了那個時間點,好多話似乎又都說不出來了。
他淡然的面色掠過剎那的苦澀,銳利的目光順著河面上嫋嫋的煙波,望向不見邊際的江心,慢慢地,闔上眼睛,迎風而立,只覺胸口上壓了一塊沉重的巨石——
是缺少了什麼?還是有什麼事情沒有做完?
“大帥!”薛昉和趙聲東騎馬過來,走到他的身側,薛昉望一眼他的臉色,將手上的一個信封遞上去,“擊西託人傳過來的,說要使君親啟——”
擊西?他不是陪著墨九嗎?蕭乾思忖著,慢吞吞拆開信封,潔白的信箋上娟秀的字跡,有著獨特的筆風,似乎從不屬於這個時代的筆觸是旁人模仿不來的……
阿九?是的,是阿九。
蕭乾瞳孔閃過一抹光亮,迅速將信箋連同信封一起揣入懷裡,勒一下馬韁調轉馬頭,不待薛昉和趙聲東二人反應,“駕”一聲,便策馬沿著漢水江岸飛奔而去。
薛昉和趙聲東面面相覷,“主上這是什麼了?”
“不知。”
南榮大軍馬上就要離開金州了,整軍肅穆而待,時辰也早就定下,誰也不能無故拖延,影響大軍程序。可這樣的時候,蕭乾卻徑直離去,沒有與任何人打招呼,這與他平素的行事風格完全相悖,連他自己也覺得荒唐。
然而,他控制不住。
當他看見墨九的字跡,說她在江左岸的那個漁棚裡等他“約會”的時候,他熱血上湧,心潮澎湃,好像青蔥少年接到心愛女子的情信,連心跳都加快了許多。
心裡那一塊大石頭也終於落下去了,心情也瞬間恢復正常。
原來他一直念念的,正是沒有與她正式道別。
馬兒賓士在青草地上,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周圍是天亮前寂靜的暗影,潮溼的天地裡,馬蹄聲很弱。這樣的清晨,去赴一個約會,一種久違的激情從他心底升起。
他微眯眸子,望向長長的江岸,矮小的茅草漁棚慢慢出現在了視野裡,滔滔漢水擊打在岸邊,茅草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