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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皇后薨逝之後,不僅聖人悲痛大哭不能自抑,皇室所有人都沉浸在同樣的悲慟當中。李泰趴在靈前大哭不止,數度昏迷,幾天下來整個人都瘦了好些;李昆同樣是跪在靈前哭泣,連續幾日水米難進,臉色顯得越發虛弱;就連李嵩也默默地跪了許久,形容憔悴不堪,眼看著似乎就會重病一場。
在失去母親的痛苦面前,兄弟三人彷彿暫時忘記了曾經的仇恨與如今的忌憚,猶如年幼時那樣,彼此關懷、彼此扶持起來。李衡與清河公主等人見狀,心中的悲傷也稍微減輕了一些:至少秦皇后臨終之前的囑託起了作用,倘若她地下有靈,應該也會覺得寬慰罷。
李徽跟在長輩們身後,隨著禮官的高唱聲,不斷地起、跪、坐、哭、止、拜。整整七天下來,滿目縞素的場景彷彿已經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腦海中。而悲痛也不再只是表現為不斷的哭泣,而是漸漸地深入了心中。他本能地覺得,秦皇后其實並不希望看到兒孫們太過哀毀而傷身,而是期盼他們都能過得自在。
舉哀雖然僅僅只有七日,但聖人與李昆三兄弟卻因哀毀過度,陸陸續續病倒了。杜氏有條不紊地安排著諸事,請了宗正卿荊王主持喪事,又煩勞李衡在一旁協助。她好不容易鬆了口氣後,自己也在一次哭靈當中昏昏沉沉地暈倒在地。
“阿孃!”長寧郡主慘白的臉色足以讓任何人都為之憐惜。閻氏立即命宮婢將杜氏小心翼翼地抬去偏殿歇息,又趕緊喚來太醫診治。出自東宮的兩位良娣,楊氏與袁氏都湊過來想侍疾,卻被閻氏勸出去繼續跪靈了。東宮從來都不是風平浪靜的地方,她可不敢將杜氏交給這兩位看似善良體貼的良娣照顧。
李徽不禁想起了前世杜氏早亡的結局,心中不由得一緊。
且不提這位叔母為人處世的從容氣度向來令人如沐春風,便是為了長寧郡主這位妹妹,他也希望她的壽數能長一些。更何況,正如同祖父擁有祖母,才能令他在情緒激烈的時候保持一分清醒——這位叔母對於叔父而言,說不定也具有同樣的作用<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而只要她對濮王一系存有一定的善意,便能影響叔父的決斷。
“阿兄,阿孃會像祖母一樣……像祖母一樣離開我麼?”長寧郡主緊緊地捏著他的衣裾,忽然問道,淚水止不住地往外湧,“祖父也病了,阿爺也病了,他們都會像祖母一樣,離開我們麼?祖母讓我隨心所欲……可我最想要的,就是他們都身體康健,能一直瞧著我們,一直守護在我們身邊!”
李徽輕輕一嘆,揉了揉她的腦袋:“當然不會,他們只是太悲痛了才病倒了而已,很快便會好起來。不過,悅娘,你已經八歲了,不是幼童了。雖然,長輩們和我都會一直守護著你,但你卻不能一輩子都依賴我們。”
長寧郡主怔了怔,作為嫡長女,她實在是被李昆與杜氏保護得太好了,幾乎是無憂無慮成長到如今。所以,雖然她已經漸漸懂事起來,遇到任何事的時候卻仍然本能地依靠長輩們解決。她比宣城縣主、信安縣主甚至秦筠都更加天真,看似任性,其實卻是個教養極好的小娘子。而且,骨子裡依然滿是稚氣。
想來,無論是哪位父母,其實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無憂無慮地度過一生罷。尤其以李昆與杜氏的地位,更是恨不得能一直寵溺著自己心愛的女兒,將她捧在手心中,讓她永遠天真爛漫。可是,生在皇家中,便註定了誰都不可能一輩子天真爛漫。唯有足夠明智、足夠灑脫,皇家的子女才能過得足夠舒適。
李徽深信,達到祖母所言的“隨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首先需要擁有足夠堅強睿智的頭腦與心靈。否則,所謂的“隨心所欲”,不過是任性妄為罷了——因為不夠明智的人,永遠不知道什麼是皇家的規矩,什麼時候該參與其中,什麼時候該置身事外。一旦遇到逆境,也唯有這樣的人才能抓住機會,再度穩穩地站立起來。
“如今叔母病了,叔父也病了,不正是該輪到你來保護他們了麼?一輩子只會依靠著阿爺阿孃的人,又如何能讓他們安心?而且,只有能夠保護他們,才是做兒女的孝心。”只養過幾個月侄兒的新安郡王並沒有養妹妹或女兒的經驗,在他看來,養小郎君與小娘子似乎也沒有任何不同。於是,他便毫無遮掩地將自己的想法盡數告知了小堂妹。
一直以來的人生觀念受到劇烈衝擊,令長寧郡主怔愣了許久,方認真地道:“阿兄說得對。阿爺阿孃病了,我不能只是在旁邊哭著希望他們趕緊好起來。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幫他們什麼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