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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擁而立,一時間都禁不住細細端詳著對方,似乎想將離別帶來的所有的陌生都全數化去,儘快一如過去那般熟稔起來。直至那尾上鉤的錦鯉在池水中甩尾,將閒置在岸邊的釣竿帶得落入了湖中,發出一聲輕響,拍起陣陣浪花,二人才回過神來。
渾身都籠罩著摯友的氣息,李徽這才發覺如今的姿勢似是有些不對勁。便是久別重逢,這般親近得有些狎暱的舉動亦是有些不合常理。於是,他禁不住輕輕一掙,從王子獻的懷中脫開,笑道:“你這是從何處學來的禮節?我怎麼不知,好友久別見面之時,還能如此行禮以示思念?”
“自然是胡人的禮節。”王子獻從容地回道,彷彿方才所舉不過是一時激動,絲毫不覺得尷尬,“只因見到你太過欣喜,所以一時間有些忘懷罷了。”擁抱所愛的滋味如此之動人,他險些完全沉浸其中,露出了破綻。只可惜,時間還是太短了些,他尚未來得及細細品味,懷中便已經失去了溫度。
“你當我不曾見過胡人麼?”李徽似笑非笑。長安城中各類胡人不知凡幾,尤其西市附近更是住著不少胡族豪商,西市的各類店鋪食肆亦是頗具西域風情。因延康坊就在西市旁邊,每日坊中來來往往的行人幾乎有三成都是高鼻深目的胡人,他自然對胡族風俗並不陌生。一直以來,他都從未見過胡人們見面便相擁在一起的。
“長安的胡人與益州、廣州的胡人豈能一概而論?”王子獻彎起嘴角,“我初見時也頗覺稀奇,但與他們熟識起來之後,便覺得這樣似是也不錯。既然是託付性命的生死之交,早已經常抵足同眠,平時又何必在意甚麼分寸與禮節?旁人在時,或許須得顧忌君子之交的風度,私下裡卻大可不必如此拘謹<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這麼些年不見,你果然變了。過去的你,一舉手一投足皆是風度翩翩,怎可能不在意禮節與分寸?”李徽搖著首嘆息,轉身拿起那根即將被拖走的釣竿,將被困在魚鉤上的錦鯉放生。
“許是受了先生的影響罷。”王子獻回道,立在他身側,“過去的我,到底還是太過拘謹了。心裡一直覺得應該更親近你一些,卻不知該如何做是好。如今總算是想明白了——隨性而為,坦然以對,不好麼?”
李徽略作思索,微微一笑:“我倒是無妨,不過是一時有些不習慣罷了。只是,你這般隨意,在旁人看來卻未必合宜。性情疏狂之人,在文士之中或許容易獲得美名,在官場之內卻很容易受到掣肘。老狐狸們最樂見的,依然是名門世族出身的翩翩佳公子,既有才學通謀略又能務實。”
“在他們跟前,我自然依舊是無可挑剔的琅琊王氏子。他們所見到的,只會是他們最樂見的晚輩。”王子獻挑起眉來,“我的真性情,未必需要顯露在所有人眼中。只需你和先生接受,便足矣。”如今,他總算是尋得最合適的機會,將自己的另一面也緩緩展露出來了。
倘若一直是翩翩佳公子王子獻,又如何能順理成章地對摯友展露出痴迷之思?又如何能借由種種親密之舉,似有似無地試探對方,讓他逐漸接納自己?又如何能尋見合適的時機,坦承自己心中的綿綿情意?
還有深深隱藏在心底的陰暗狠辣與詭計手段,相識之時對他的欺瞞,以及楊家與王家那些可笑的野心,都必須漸漸讓他知曉。否則,這些遲早都會成為影響他們之間感情的破綻。若是讓敵人得知,甚至可能離間他們之間的情誼,讓他們產生懷疑,甚至化友為敵——
他必須徐徐圖之,絕不能引起李徽的疑慮,更不能將他嚇退。不過,雖然看起來尚有很長的時光供他籌謀,但心中湧動著的情感卻在不斷地提醒他:他已經等得太久,早便等不及了。在血液中不斷奔流的熾熱情意讓他根本無法確定,自己還能忍到什麼時候。
片刻之後,阿柳便親自帶著侍婢們送上如流水般豐盛的各種美食以及剛開壇的葡萄酒。在酒香嫋嫋之中,李徽親自給王子獻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白玉杯內微微盪漾,其中更是倒映著旁邊的燈火以及外頭的星光。
王子獻垂目端詳著,輕嘆道:“這可是當年我親手釀的?”
“當然,就等著你歸來再喝,我也是頭一次品嚐。”李徽高舉白玉杯,笑道:“來,滿飲此杯,算是為你接風洗塵!”說罷,他仰頭飲下,一絲酒液從唇邊溢位,蜿蜒而下,隱沒在修長的頸項之內。
王子獻微微眯起眼,一口飲盡美酒,輕聲道:“好酒……”而後,他取過酒罈,又為李徽滿斟一杯:“玄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