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飛白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終於踏出大理寺的時候,李徽渾身都不由得微微放鬆下來,神情中多了些許自在。也許在旁人看來,這兩天他自始至終都是從容淡定,彷彿不知焦躁與不安是何物。但其實,在吏部考功員外郎反口的那一剎那,他也曾經動搖過,他也曾經震驚過,甚至覺得有些慌張——
那一瞬間,他以為自己這回必定逃脫不了被當作棋子的命運。因一時之疏忽,不僅禍及了王子獻與長寧公主,還殃及了越王府。然而,這案中之案到底並未成功,這讓他不禁想起了去大慈恩寺那一日心中突如其來的思念。或許,那正是冥冥之中,祖父祖母對他的保護與喻示罷。
此時將近正午時分,大理寺外空空如也,既沒有焦急等待的家人,亦沒有滿面擔憂的友人。李璟頗有些失望,左顧右盼:“阿爺阿孃莫非不知道此事?怎麼也不派個人來接咱們?堂兄,你這便回府去?”
李徽回首看了一眼大理寺內忙忙碌碌的官吏們,目光落在那座渾身覆蓋著新雪的大堂之上:“玄惠法師為了替我作證,特地過來了一趟。我想將他送回慈恩寺去,順帶再拜祭祖父祖母,謝過他們的護佑之恩。”
李璟怔了怔,低聲道:“……論孝心與細心,我確實遠遠不如堂兄。不如我也去罷?”
“你宿醉未解,便早些回去歇息罷。稍等片刻,悅娘想必便會使人駕車來接了。”李徽道,見他頗有些垂頭喪氣之相,又低聲叮囑,“與你一同頑耍的人,也不見得個個可信。你若是肯聽我一言,便請二世父做主,查一查那些人的底細來歷。有些人有些事,聽過便罷了,無須過於相信。”
“堂兄的意思是,此案並非事出突然?而且極有可能尋不出主謀,最終不了了之?和我頑的那些人……極有可能向那個主謀透露出了我的行蹤?”李璟緊緊地望著他,有些茫然,又彷彿猛然想到了甚麼,“堂兄……”
堂兄懷疑是誰?這個問題盤旋在他心中,到底不曾出口。饒是他再直率,也明白人多耳雜的道理,有些話絕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提起來。
“回去罷。”李徽輕輕彎了彎唇角,“希望經此一事,你不會再像往日那般……”其實,率直也沒甚麼不好,赤子之心更是難能可貴。然而,在如今的皇室之中,最容易受罪,最容易被欺騙,最容易捲入禍患之中的,也正是這樣的人。
李璟猶如受到了打擊一般,滿臉迷惑不解地登上了長寧公主遣宮使駕的車,回越王府去了。而李徽等玄惠法師與兩個小沙彌出來後,微笑著邀他們一同登車:“因我之故,才勞累法師與兩位小師傅來到大理寺作證。不如便讓我送你們回到大慈恩寺去罷。不然,我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
大慈恩寺所在的晉昌坊位於長安城東南,與濮王府所在的延康坊相去甚遠。玄惠法師輕輕搖首:“郡王不必如此,還是早些回府歇息罷。”
“心有牽念,如何能好生歇息?法師,請上來罷。”一位溫和含笑的翩翩少年郎的邀請,確實很難令人再度拒絕。玄惠法師便帶著沙彌們上了車,一路說了些佛法以及弈棋之事,彼此倒也很是其樂融融。
玄惠法師含笑看著李徽耐心地回答小沙彌的問題,嘆道:“若非時機不對,老衲還想邀郡王在慈恩寺中暫居一段時日。任外頭風雨交加,也不會殃及慈恩寺中的池魚。郡王在寺中持齋靜心,想必亦能得大自在。”
“多謝法師的好意,只是此時並不是求得自在的時候。”李徽回道,微微一笑。玄惠法師早已能看破世間紅塵,又如何會看不透如今在皇室當中湧動的莫名暗流?對於這樣的回應,他頗覺惋惜,但也只得雙掌合十,唸了幾句佛號,心中輕嘆罷了。
到得慈恩寺後,李徽拜祭了先帝與文德皇后,又略用了些素齋,這才辭別了玄惠法師。當車駕轔轔,終於抵達延康坊的濮王府時,夜色已然降臨。烏頭門前的燈籠灑下昏黃的光,映照在他身上,令他心中升起一片暖意。便是家人們此刻並不在,回到府中的這一剎那,他依舊覺得十分安心。
不過,許是這兩天精神有些疲憊之故,他忽然異常想念遠在洛陽的父母兄嫂與小侄女。若是他們在家中,若是他們迎過來寬慰他,想必所有一切情緒皆可被撫平罷。想到此,他甚至有些羨慕李璟——至少,當他歸家之後,便能得到家人們的寬慰。
然而,就在他踏入府門的瞬間,抬眼就見一個人影正靜靜地立在影壁之側。雖然逆著光,看不清楚面容。然而,那熟悉之極的身形與輪廓,他根本不必細看,也已經本能地反應過來,知道那究竟是誰。
兩人默默地互相凝望,久久不語。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