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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那時便想告訴他,在大唐疆域之中,這種震撼之美多矣。然而,那時轉念一想,身為濮王之子,他大概一輩子都難得自由,又何必說這些?
到了如今,他心中卻倏然湧起難耐的衝動,想約他日後一同出行,看遍這大好河山——
李徽接著道:“說來,你接下來應該是要一路往北,回商州去罷?我們大約要折向西北了,徑直回長安。”
王子獻怔了怔,心中的莫名蠢動倏然間煙消雲散。他甚至忍不出嗤笑自己,難不成還真將對方看作是朋友了?從初遇到相處,甚至期間的許多波折,幾乎皆是他一手設計引導而成。不過是一段利用的關係罷了,根本談不上什麼緣分,更無所謂“君子之交”、“小人之交”的分別。“知交好友”?呵,若是對方知道這一切的真相之後,一定會轉身就走罷,連割袍斷義都不必再提。
然而,就是這樣一段充滿了算計的旅程,他卻為何會真切地感覺到愜意與愉悅?為何會隱隱生出不切實際的幻想,希望這段結伴而行的路程能長一些、更長一些……甚至希望他們還能有機會同行……
分明他其實十分清楚,他們很快便會分離,而且從此以後可能再也不會相見。為何內心深處卻難以抑制地湧出了悵惘與失落?連先前他早已想好的——這種離別時刻該作什麼模樣,該用什麼說辭,此時此刻也完全不願意用<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可是,不用那些虛情假意的言辭,他又能說些什麼?
“原本我還想隨著你去商州城瞧一瞧,如今大約暫時無法成行了。”李徽見他難掩低落,心中也跟著難受起來。然而,他自詡年長,此時當然只能表現得更穩重一些:“不過,咱們仍可隨時書信往來。你們家住在商州何處?我會定期派人與你送信的。你也莫要忘了,隨時可來長安尋我。”
王子獻小心翼翼地將畫卷收起來,沉默片刻,方答道:“我在商州賢成坊有座兩進的小宅子,無論是書信或是其他,都可送到那一處。”若是當真“有緣”,或許這段緣分還能再持續罷。只是,須得小心行事,不可讓那些形同附骨之疽的親眷發現。
李徽察覺他並未提起王家的老宅,家中應該是有什麼隱情。不過,作為朋友,他也不便細問,只得道:“不論你何時來長安,都記得去延康坊濮王府尋我。”
“好。”王子獻鄭重地答應下來。
翌日,陰雨連綿的時日終於結束,久違的豔陽普照大地。潮溼的驛道漸漸變得乾燥,濮王一行的車駕也終於穿過崩塌的峽谷,趕到了嶺北驛。李泰再也不願多等,立即吩咐眾人準備啟程。僕婢們忙忙碌碌,立即收拾起來,不多時便簇擁著乘坐簷子的濮王與王妃緩步而出。館驛門口,李徽奉著爺孃登上牛車後,便翻身上馬。
他握著馬韁,回首看向立在館驛門口的王子獻,朝他拱了拱手:“子獻,有緣再會!”
“再會!”王子獻回了一個更顯敬意的叉手禮,而後目送他策馬奔騰遠去。少年郎毫不留戀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野之中,他遙遙望著驛道盡頭,久久不曾言語。他身後的老僕慶叟沉默半晌,聲音沙啞:“阿郎本便打算考進士,不如提早入京?小郡王在京中少說也須得待上三五個月,正好一起遊覽長安。”
“這個時候入京考進士?”王子獻低聲笑起來,“便是他們願意讓我去,我也考不上。”
“誰不是年年都考?有多少人能一舉便考上?況且,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阿郎不過十四,再考十年二十年也還是‘少進士’。”
“與其待在長安苦讀應考,倒不如四處走一走增長見識。”王子獻搖搖首,“四處遊歷閒逛,方不會引來他們的戒備。只有我那位好二弟想應考了,我才有光明正大走進長安的機會。否則,我那位好母親寧可一而再再而三地派人假作劫匪來殺我,也不會讓我踏入長安城半步。”他那位面慈心狠的好繼母兼好姨母,如何可能容忍他比自家兒子更優秀?
當然,他若是堅持想先去長安,也並非毫無辦法。只需將那些盯梢的徹底甩脫,誰也阻止不了他,無一處不能去。然而,他並未理清自己的想法,也有些困惑自己以後該如何與李徽來往,索性便將這段充滿了算計的“友情”暫且先放一放罷。而且,濮王一家三口此去長安是為了侍疾,未必能待得長久。與其去長安尋他,倒不如日後去均州找他呢,可能還更自在一些。
慶叟見他已經有所決斷,便不再多言,轉身從馬廄中牽出自家的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