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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瀝瀝的雨灑落在密林中,猶如緊密而規律的樂曲節奏,聽來很是舒緩自然。王子獻執著弓箭,宛若閒庭信步一般,踏著滿地血水,來到被他一箭穿肩釘在樹上的虯髯男子跟前。那男子正忍痛拔箭,一身褐衣短打皆染滿了血。眼見著他便要拔箭而出,王子獻又朝著他的另一個肩頭射了一箭。
男子發出痛苦的喘息聲,雙手垂落下來,再也無法使勁用力。他抬起眼,看向面前這位即使身染泥水亦無損風姿的世家貴公子,雙目中流露出複雜之色。
王子獻含笑打量著他,彷彿看陌生人一般。男子立即垂首,似乎試圖將自己的臉藏起來。不料,這位少年郎卻忽而笑道:“你以為蓄了須,我便認不出了?王家的部曲,每一個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斷不會例外。週二郎,你們能想出假造山石崩塌的法子殺人滅口,確實比先前扮劫匪的那些人高明些。”
週二郎怔了怔,咬牙承認道:“大郎君,某等亦是奉命行事——”
“你以為,我說你們是蠢物,指的便是你們不知掩蓋痕跡,在這片山林裡處處都留下破綻?”王子獻打斷了他,“你以為,我說你們是蠢物,指的便是我早就識破你們跟在身後伺機而動?指的便是察覺了你們的計策,制止了濮王車隊前行?”
週二郎靜默不語,雙目猛然沉了下來。
王子獻卻牽起唇角,露出優雅的微笑:“你可知道,我為何會突然想到要去均州?又為何會與濮王車隊同行?為何竟會這般湊巧,給了你們這樣的天賜良機?能夠讓你們這群人按照所謂的一箭雙鵰之計,藉著殺我為名冒險去殺濮王?”
聞言,週二郎驚疑不定,似是這才發覺,無論是身後的主人還是自己,均小覷了眼前的少年郎。這時,樹林裡突然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響。他掩住竊喜之色,忙假作掙扎之態,高聲大呼:“大郎君,某知錯了!!某也不願意尊奉那樣的惡毒之輩,一直想追隨大郎君!若大郎君不嫌棄,從今往後,某願奉大郎君為主——”說著說著,他發現對面這位年輕的郎君竟笑了笑,心中立即升起了不祥的預感<script type="text/javascript">reads();</script>。
王子獻卻只是悠悠一嘆:“太遲了……”
他話音方落,林中便走出四五個同樣身著褐衣短打的年輕兒郎。他們手上或持刀或持劍,鋒利的刃上均滴著血,渾身煞氣四散,顯然方才已經殺過不少人了。為首者淡漠地看了週二郎一眼,向王子獻行了叉手禮:“阿郎,已經處置乾淨了。”阿郎之稱,就意味著在他們眼中,這位才是王家唯一的主人。而那位名義上的家主,對他們而言已然毫無意義,更不可能追隨聽命於他。
週二郎雙目大瞠,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們……居然敢背叛郎主!”
“某等從來只尊奉阿郎為主。”幾個年輕兒郎不屑地瞥向他,“那等卑劣陰險,還意圖謀逆犯上之輩,根本不配為主!可憐你眼中只有榮華富貴,只想著脫籍成為良民,怎麼根本從未想過,做下這等事來,王家還能容得下你活命?!還能容得下你的父母兄弟妻兒?!簡直是愚昧可笑之極!”
週二郎一愣,頓時目眥欲裂:“不!不可能!不可能!他們明明答應我,只要按照此計殺死濮王——”
“殺死濮王?簡直可笑之極!區區王家,如何擔得起謀害皇室的罪名?”王子獻眯起眼,冷冷一笑,“就算想使出李代桃僵之計,假作是謀害我的時候不慎連累了濮王一家。只要查出蛛絲馬跡,皇帝的雷霆之怒,照樣能讓商州王氏變成一團齏粉!自以為是想出這一出‘好計’媚上者,被人利用還渾然不知者,實施此計還試圖一箭雙鵰者,都是不折不扣的蠢物!”
若非他刻意引導,將計就計,派人勸服他們採用這個一舉兩得之策,再暗中將此事消弭於無形之中,還不知那群狼子野心且矇昧愚蠢的傢伙又會想出什麼不可控制的招數來!
不幸的是,這些輕易就遭人利用,被當成棋子還沾沾自喜不明真相的蠢物,卻是他永遠擺脫不了的血緣親人。不知何時才能有機會,將這些人從他身邊徹底撕開。算計他的性命且不夠,還要搭上整個宗族,他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與這種人生活在同一屋簷下,每一時每一刻都是折磨。不若離家獨自遠行,更不如他刻意結交的所謂的“友人”。
眼前突然浮現出李徽滿是關懷地望過來的模樣,王子獻頓了頓,這才低聲道:“你若是不信,不如此時便回商州打聽。那一家人的狠毒,我比你更清楚。倘若你還想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