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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王子睦卻從她這幾句話中聽出了甚麼,最後的希望徹底破滅。他的目光瞬間就變得黯淡而又空洞,彷彿失去了所有的光彩。沉默片刻,他方沙啞著聲音問:“都過了這麼久,阿姊還未找到?”
王湘娘頓時沒了笑意,低聲道:“三兄放心,大兄已經派了許多部曲去找阿姊了。再過些時日,說不得便會有阿姊的訊息。三兄如今還是養病要緊,若是阿姊回來見你這付模樣,定然會心疼之極……”
王子睦費盡氣力坐起來,又想掀開錦被下床。王湘娘忙扶住他:“三兄這是要做什麼?眼下還病著,怎麼能隨意下床走動?就算你想親自去找阿姊,也得將身子骨養好之後再動身!!不然,若是倒在了半路上……不成,兒絕不會放你出去!!”
王子睦氣喘吁吁地立起來,顫顫巍巍地扶著她,僅僅只是走兩步,額間便沁出了陣陣冷汗:“我知道……我只是想去慈恩寺……給阿姊供養一盞燈……讓佛祖保佑她平安……”他的目光空茫無比,彷彿透過了周圍的牆壁,望見了慈恩寺那片枝繁葉茂的桃花林。
“兒替三兄去上香,兒去給阿姊供養平安燈如何?”見他明明虛弱得就要倒下,卻依舊如此固執,王湘娘急得險些要哭出來。
“不,必須我親自去。”王子睦垂眸道,“你若是不放心,便隨我同去就是。”
此時王子獻尚未歸家,家中除了臥床養病的曾氏之外又沒有旁的長輩,王湘娘實在是拗不過異常固執的他。無奈之下,她便只得答應下來。
來到慈恩寺之後,光是下了馬車緩步行至佛堂中,王子睦便已是耗盡了渾身的氣力。幸而有僕從與部曲攙扶,他才不至於軟倒在地。進入佛堂裡的時候,幾位負責供養平安燈的僧人禁不住看了他好幾眼,似是同情又似是不解。其中亦有僧人認出了這個不久之前尚是俊美翩然的少年郎,隨即露出了震驚之色。
王子睦似無所覺,跪倒在蒲團上,口中喃喃地祈禱著。跪拜結束之後,他幾乎再也直不起身體,冷汗早已沾溼了他的衣衫,臉上完全沒有一絲血色。他卻像是並未意識到,依舊將額頭抵在地上,繼續重複著祝願。
若是有人仔細聽便會發現,他其實早已不清醒了,時而提起王洛娘,時而又提起長寧公主,對她們二人的祝願完全已經混淆了。此外,他還一直念著王子獻,愧疚中包含歉意,歉意中又懷著尊重與希冀。
就在他翻來覆去地說起這些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嘆息:“痴兒。”
他恍若未聞,依舊不斷重複著。玄惠法師垂眸望著他,雙手合十,輕輕道了聲佛號。
當考完關試甫出宮城的王子獻瞧見滿面急色的曹四郎時,心底倏然升起了不祥的預感。他立即與同科新進士們告別,與他們相約下一回再聚,而後便低聲問:“發生了什麼事?”家中若是出了事,他又如何可能泰然自若地去參加甚麼文會。
“三郎……三郎君要出家!”曹四郎急得渾身是汗,“他剛醒過來,就說要去慈恩寺上香,給大娘子點平安燈。結果,點上燈之後,就在佛堂裡昏倒了。玄惠法師好不容易將他救了回來,他便說想出家。二娘子哭著勸了他許久,他就像是鐵了心似的,連半個字也不多說,嘴裡一直念著佛經……”
王子獻擰緊眉頭,撥馬便去了慈恩寺。
當他來到王子睦歇息的靜室,望見這個弟弟的時候,忽然覺得,無論他再勸甚麼,說甚麼,或許都已經沒有必要了。眼前的少年郎已經全無兩三個月前意氣風發的模樣,彷彿被一件又一件慘痛之事逼得完全放棄了一切,只餘下一個空落落的皮囊。
父母的狠毒面目,王子凌的卑劣性情,已經足以令他痛苦不堪,成日裡精神恍惚,遲遲不曾回過神來;長寧公主的無奈抉擇與痛苦煎熬,更是雪上加霜,讓他懷疑起了自己的存在;王洛娘被買賣失蹤之事,終是徹底壓斷了他的脊樑,令他再也無法忍受所有的一切——接二連三地失去至親至愛之人,心中的愧疚、自責、痛苦與無助,使他最終迷失了自己。
或許,那個率真善良的少年郎,已經再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