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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正是寒冬臘月的時候,不僅體弱的淮王,宮內許多嬪妃、宮外不少宗室親王都染上了病症。”馮老太醫繼續道,“老朽記得,先帝素有風疾,留了一位奉御在身邊調理御體,每日請平安脈。當日他的脈象便不太妥當,應當是病情有所反覆。而文德皇后的病情亦是時好時壞,也有一位奉御常年留在她宮中診治。這兩位奉御,斷然不會輕易離開帝后身邊,去替淮王診病。”
李徽繼續問:“那四位侍御醫呢?就算奉御不在,侍御醫總該都在尚藥局。”廢太子與他家阿爺便是覺得身體不適,也不可能將四位侍御醫盡數請走罷。即使他們一向如此“隨意”,大世母蘇氏與阿孃閻氏也斷然不會做得這般不妥當。
“廢太子當日留下的脈案是飲酒過量,腹熱心煎。並不是甚麼太重的病症,不過也是極為難熬的。”馮老太醫回道,“根據脈案的記載,去東宮的只有一位侍御醫。濮王殿下的脈案是瘀血內停,阻滯脈絡,血脈瘀滯,暈眩頭疼。這是風疾的前兆,看似不重,也不能輕忽。不過,去當時的魏王府診治的,也只有一位侍御醫。”
“剩下兩位侍御醫,分別去了何處?”李徽又問。
“一位奉先帝之命,去給當時病重的鄭國公診治。鄭國公畢竟是先帝的心腹愛臣,又多日臥病,那位侍御醫便一直在鄭國公府住著。而還有一位——”馮老太醫頓了頓,才道,“那一日臨時去了弘農郡公府,替楊太妃之母診治。”
“弘農郡公府?他們應該沒有資格延請尚藥局的侍御醫罷?”李徽擰起眉,“莫非,當時是楊太妃出面,請的這位侍御醫?”他面上雖然依舊平靜,心裡卻已是驚濤駭浪:正因為如此,安興長公主與楊太妃之間的關係才如此冷淡?淮王之死,她竟然連楊太妃也一同責怪了?但若是如此,她與弘農郡公府之間的關係,便很值得琢磨了!!
偏殿內一時間陷入了靜默當中,透過馮老太醫的補充,李徽終於將當年淮王的舊事理出了頭緒。此事說來確實是天命,並非人為的結果。但在無法接受這種結果的人眼中,這件事必然有甚麼緣故,天命絕不可能註定淮王僅僅十五六歲便去世。
縱然姚御醫是尚藥局的年輕才俊,醫術甚為高超,對淮王的診斷與藥方都沒有任何差錯。但在安興長公主眼中,淮王之死皆因他醫治無效而起,而他也僅僅只是位不折不扣的庸醫罷了。況且,為何竟如此之巧?不但奉御請不過來,連四位侍御醫都不在,輪到一位年輕的直長給淮王看診?而平時一向“好端端”的太子與魏王(濮王)又為何偏偏同時趕在這一日,特特地喚走了侍御醫?
處處巧合串在一起,令安興長公主始終深信,這一切皆是陰謀。對於這位性情扭曲的貴主而言,失去兄長的痛苦,唯有憎恨才能減輕幾分。而不斷地憎恨又令她越發變得無比偏執,心心念念地要報復所有相關之人。
所以,當年濮王與廢太子回京的時候,所受到的刺殺也並不僅僅只是栽贓嫁禍、挑撥離間,更不僅僅只是當年受牽連的世族前來報仇而已。安興長公主暗中扶植這些與廢太子李嵩、濮王李泰有仇怨的沒落世族,為的只是借他們之手殺死“仇敵”罷了。
至於越王李衡與當今聖人,雖然與當年淮王病逝之事無關,但到底都是“從中得利”的兄弟。在失去理智的安興長公主眼中,他們奪走了淮王李華應該得到的一切,所以也都該死,甚至落得比死更悽慘的下場。
同樣,或許弘農郡公府對她而言,也不僅僅只是利慾薰心的母族,亦是害死兄長淮王的罪魁。她之所以舉薦楊八娘入宮,又給楊賢妃出主意讓她將裴氏表妹薦入宮中,為的絕不是兩面討巧,而是冷眼旁觀弘農楊氏就此分裂,二虎相爭罷了。
想到此,李徽不由得打心底升起了陣陣寒意。他所猜的,或許不過是安興長公主那些複雜心思中的小部分而已。為了報復,她究竟能做到什麼程度,是否打算毀滅整個皇室?而如今,她又已經做了多少安排與佈置?——這些,都急需立即調查清楚。否則,就算明白了她行事之因,也難以阻止她行事之果。
最壞的結果,便是無論是父族或是母族,安興長公主都已然視為不死不休的仇敵。但是,最終,她究竟想看到甚麼樣的結局,才會覺得滿意?是否要將整座長安城、整個大唐都毀滅殆盡,她才會覺得快意?
一切都是未知,而這些未知令人格外不安,更讓人焦慮之極。
長寧公主返回偏殿之後,李徽便將馮老太醫遣了出去,與她細細說了方才的猜測。她怔了怔,沉吟片刻:“想不到,她竟然是為了報‘莫須有’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