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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一頭在冬眠時被驚醒的巨熊般,在何財主將自家糧食全都搬運到了何家大集外給難民食用之後,原本充斥著觀望與猶豫情緒的何家大集之中,漸漸有了些不一樣的動靜。

首先有了動作的是何家大集裡的那二十幾家糧食鋪面。也不知道是哪家糧食鋪面起的頭兒,原本掛在門板上的那塊‘今日無糧’的老榆木水牌悄沒聲地不見了影子,緊接著便是糧食鋪子裡原本趴在門板後觀望動靜的掌櫃、夥計一齊動手,三兩下便將上了三道門栓的鋪面板子摘了下來。

也都不避諱街道上往來的難民,更顧不上從平日裡藏糧食的窄小暗門中重新把糧食從夾壁牆裡搬運出來。糧食鋪面裡的掌櫃一咬牙、一跺腳,閉著眼睛便伸手指向了一面結結實實的青磚山牆,話音裡帶著痛徹心扉的意思大吼一聲:“砸!”

得了掌櫃的一聲吩咐,糧食鋪面裡的夥計頓時抱起了平日裡挑糧食的圓木槓子,如同古時候打仗時用撞角大木攻城一般,三兩下便將那結實的青磚山牆砸了個老大的窟窿,頓時便露出了藏在夾壁牆裡、碼得整整齊齊的糧食口袋。

不論種類、不拘好歹,所有的糧食全都被送到了何家大集外順著大路擺開的鍋灶旁。何家大集裡的幾家酒樓、飯館中的大師傅也不知啥時候湊到了那些鍋灶旁,熟門熟路地將從各自鋪面中搬運來的烹飪傢什鋪放開來。

都到了這火燒眉毛的節骨眼上,啥色香味之類的講究也都顧不上提了。也甭管是平日裡見著酒樓掌櫃都能鼻孔朝天、耍一把子小威風的大師傅,還是在灶下燒火、偶爾想抬頭偷學大師傅炒菜手藝,就得挨大勺敲打的小徒弟,全都是豁出去了全掛子的力氣、本事,把那些能做成乾糧的糧食飛快地收拾出來,再一筐筐地叫人搬運到大路旁,分發給那些緩慢前行的難民。

南雜鋪子裡各樣雜物多,這時候也都不拘樣式地搬運了出來。幾個平日裡在南雜行當中能說話主事的掌櫃扎堆略一商量,頓時便拿捏出了個調配各樣物件的章程。急就章拿了個白鐵皮的水壺敲漏了底子當大喇嘛,招呼個嗓門大的夥計蹦上一張八仙桌,扯開了嗓門吆喝支派起來:“鹹鹽、葷油朝大路旁邊搭起來的鍋灶送!洋火十個人發一盒,紅糖、洋糖,乾果、山貨也都是十個人一把!可都彆著急慌忙著朝嘴裡擱,那玩意節骨眼上可是能吊命的......”

原本就在何家大集當街戳著的幾家成衣鋪子,這時候也都顧不上心疼自個兒那點家底子了。上好的綢布、棉布一匹匹搬運出來,見了衣裳單薄些的就撕扯一塊,當了披風給人裹在身上。客棧裡面的褥子、被子也都打了捆兒,見著老弱婦孺就塞上一捆。十冬臘月的天氣裡,有這麼床帶了棉花的玩意裹在身上,那就是多了條命!

沸反盈天的場面之中,穿過了何家大集運送到地頭的各樣柴禾也都堆積起來。從南雜鋪子裡尋來的洋油朝著柴火上頭一潑,一根洋火點燃的麥草捆子朝上邊一扔,頓時便能見著紅彤彤的火苗子朝外直冒。再叫那呼嘯而來的老北風使勁一吹,幾乎都見不著一點黑煙冒起,站在火堆旁邊十來步遠近的人,都能覺著那火苗子烤得人臉上發疼!

拿手遮擋著面孔,牛老漢瞪圓了眼睛盯著被熊熊燃燒的火堆烤得逐漸變了顏色的土地。每當有一處火堆左近的泥土被烤得成了暗褐色的模樣,牛老漢便會招呼著牛角村裡的壯棒漢子迅速用積雪撲滅了火堆,玩命地趁著土地被烤化了的短暫時間,在地上刨出個一人深淺的大坑,再將那些刨開的大坑逐漸挖掘得連線成壕溝的模樣。

何家大集中住家搬運不走的粗苯傢俱,也都叫搬運到了剛剛挖掘成形的壕溝旁旁。不拘土石地裝滿了那些櫃子、箱子之後,橫搭豎砌地壘成了地堡,外邊再用泥沙、積雪築緊拍實,在寒風中凍了不過小半個時辰的功夫,拿刀子都戳不進地堡那凍得鐵硬的冰雪胸牆!

眼瞅著天色漸漸變黑,何家大集外圍的戰壕、工事也已經逐漸成型。累得筋疲力竭的八路軍戰士與參與構築工事的壯棒漢子們一邊輪班吃喝著從何家大集裡送來的雜糧湯和乾糧,一邊將挖掘出來的土石遠遠地拋到了壕溝的後方,幾乎沒有在地面上形成任何的較高的堆積。

抽出了腰後彆著的旱菸管,累了一天的牛老漢顫巍巍跌坐到了一座剛壘好的地堡前,紅著眼睛推開了鐘有田送到自己眼前的一碗雜糧湯,長長地舒了口氣:“好傢伙......總算是搶著時辰,把這壕溝給挖出來了!這哪怕是咱牛角村春耕搶農時,可都沒這麼累過呀......”

用手攏成了個圓筒,同樣累得筋疲力竭的鐘有田小心翼翼地划著了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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