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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中達成了某種協定。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等待著力量超過臨界點的那個時刻,一顆子彈將他了結。
葉飛廉終於還是沒有開槍,不是他不想。如同空氣中有一隻無形的手,溫和而堅定地抵抗著他手指拉動的力量。他因用力而漲紅了臉,卻無論如何扣不下扳機。有個聲音自他的思想深處說道:“你不該這樣做。”他想要掙扎,但身邊的空氣彷彿凝凍住了,將身軀禁錮在透明的牢籠內。
“放開我!”他嘶聲大吼。
克雷蒙的面孔上露出了欣喜的微笑。這個威脅著他的少年顯然已不能行動了,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他知道這是他的機會。他極快地伸出手去想要奪取葉飛廉的槍,然而鎮魂快他一步。她丟開了自己那支已經沒有子彈的槍,從葉飛廉僵直的手指間輕巧地取下了他的槍,重新指向克雷蒙。
那個聲音卻依然沉靜,不急不慢地在葉飛廉的腦海中說道:“你得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葉飛廉壓低了聲調。“他殺了我的父親,他也得為此付出代價。”
“那是別人的職責。”那聲音平靜而不容置疑地說道。
“你要我眼睜睜放過了他?”少年的嘴唇如孩子般緊緊抿著。
“活下去,做一個值得尊敬的人,像你父親一樣。這就是紀念他的最好方式。”
少年再度沉默。記憶的河流開始解凍,挾裹著尖銳的冰凌,徹骨寒冷的黑暗水脈開始流動。
父親是他的英雄。在幼年的記憶中,每隔三五年,父親便要遠行,一去至少數月,回來時總是笑嘻嘻的,又黑又皺的臉龐上一對眼睛灼灼有神,鬍子長得像個野蠻人。父親的職業是拯救人命,無論國界與信仰,他的敵人是戰爭、災難與流行病。父親總是凱旋歸來。直到葉飛廉十三歲那年夏天,有人告訴他,父親死在遙遠的非洲,不再回來了。父親最終還是回來了,裝在一個用衣物仔細包裹起來的白瓷小罐子裡。
久蓄的淚水在眼眶中引起疼痛,最終沿著少年的面頰淌下,灼熱的兩行。“別對我說教!”他一字一句說道。“我父親在離家萬里的地方獨自死去,我最後見他一面,是在一個骨灰罐裡。你沒有經歷過,你什麼也不瞭解。”
沒有回答。就在他以為那個聲音終於放棄說服的努力時,它又無聲地響了起來。“你怎麼知道”,那個聲音頓了頓,變得冷硬,“我不瞭解?”風速瞬間凌厲起來,割得他臉頰生疼。
鎮魂聽不見他們的對話,卻感覺得到捕夢的感情起了波動。當你立足的世界是建築在旁人的意識中,你很難不感受到他的情緒,它包圍著你,構成這個世界的一草一木,風雲塵埃。空氣中的灰霧有如一道道蜿蜒模糊的蛇,聽從了某種無聲的命令,紛紛貼著地面向克雷蒙的方向逶迤流去。當它們擦過鎮魂的腳踝時,她再次感到了那種能夠令血管凍結的冰冷。影象、色彩、光與影,無數陌生的回憶和感觸穿過她的身體。捕夢說得對,那些灰色的影子,它們不是鬼魂,只是回憶,因為過於痛苦,所以難以消散。這是那些動物的回憶。
它們攝食、嬉戲、日漸成長,在清涼的泥潭裡打滾,在非洲草原壯麗的暮色中成群漫步,將新降生的小象圍在中間。可是死亡突如其來。它們憤怒地號叫著,想要擺脫子彈的追襲,然而沒有成功。它們絕望地倒在帶有日照餘溫的土地上,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和體溫急劇流失。人類髒汙的靴子和光腳謹慎地走近一些,彎下腰來確認它們究竟死了沒有。他們看著它們美麗的長牙,眼裡閃爍著貪婪的濁光。
一秒鐘內,她彷彿作為一隻非洲象,活過了一生。
那些霧氣的蛇悄悄遊過,在她心裡留下了粘膩的痕跡——久違多年的情緒,像是死囚腳上拴著的鐵球,是沉重的恐慌。她在意識中急切地呼喚道:“捕夢,不要再——”
無數道霧靄靜靜聚集到克雷蒙腳下,捕夢豎起右手食指,它們便如真正的毒蛇一般隨之昂起了頭。
“捕夢,克雷蒙現在沒有武裝,我有槍,我可以把他捆起來。求你,快點停下,別再這樣了。”鎮魂咬著唇,痛苦地想道。
一陣和暖的風向她湧來,輕柔掀動髮梢,仿若捕夢平日的溫煦微笑。“別擔心我。”他在她的意識內低語。
就在同時,一條接著一條,霧氣的蛇開始無聲地鑽進克雷蒙的身體。克雷蒙似乎並沒有立即覺察,他只是呆立著,困惑地眨了眨眼睛,血汙的臉上有驚愕與哀傷的神情摻雜。隨著那些灰霧消失在他的身體內,他們身邊的世界開始解體。沂南小小地尖叫了一聲,在它的身下,翠綠的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