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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我們真的無法查清?
那天早上,廖家大院門前的芍藥花,一夜春雨後,開得格外鮮豔。廖佐煌早早起了床。他知道他的部隊有可能這些天全軍覆沒。他也知道,派出去和解放大軍接頭的先遣部隊,中了埋伏的原因,正是水英去報了信。真奇怪,那天晚上,他們還睡在一起,做了大家都覺得十分快樂的事情。雖然他們年齡相差很遠。那個年月,廖家公館所有活著的生命,他的妻子小妾唱歌跳舞,宛如海棠芍藥鮮活靈動。必然,解放大軍炮火轟響,他們也開始各懷鬼胎。水英居然向她丈夫廖佐煌求情,想把她上海或成都舞會上認識的情人王伯瀚,調到部隊裡來做軍師,同時,也希望他們能夠離婚放她一馬,讓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因為,他們的年齡實在相距太遠,也許這是一種不平衡。他們想去尋找平衡的方式。他們在鍍金的雕花的木床上,在彩雲一樣的錦緞裡,赤裸擁在一起。廖佐煌告訴水英,可以把她的情人調到他手下來做軍師。他們可以團聚。誰知陰謀畢竟是陰謀。水英高興地打電話通知她的情人,趕快坐船來廖佐煌的部隊裡來任職。軍師伯瀚立即坐了船,又坐了滑竿,走了幾天幾夜的水路,又趕了幾天幾夜的山路,才來到位於三江交匯處的淶灘碼頭,被早已埋伏在淶灘半山腰神廟裡的一群特務亂槍打死。軍師那清秀的臉龐,高挑的身子,被子彈打出了許多血肉模糊的洞。抬滑竿的農民嚇得魂飛魄散。軍師那年只有二十一歲,他穿著長衫,戴著眼鏡,文質彬彬。原來,他就是東頭繡樓被趕跑的王伯瀚。特務們把他的屍體,捆上石頭,沉入了大江。那時,水英還不知道。清晨,她在陽光明媚的窗前梳妝打扮。她把一頭秀髮卷在腦後,髮髻上別了一朵紫玫瑰,穿了一身大紅的金邊衣裳,那是伯瀚軍師最喜歡的一套,很貴。他們在省城公館幽會的時候,他親自給她挑選的。腳穿淺色綢布鞋,拎著精緻的羊皮手包,拿一把淡黃|色的檀木小扇。扇面上,有他專為她畫的一朵白玉蘭。如此精心打扮,顯然是她去和情人幽會,最正式最隆重的一次,因為她得到了丈夫廖佐煌的許可。水英,十七八歲的少婦,在衛兵保鏢簇擁下,款款出門。繞過露水盈盈的芍藥花壇,轉過葡萄架的長廊,走出兩旁蹲著威嚴的石獅子的公館大門,先上了馬車,走了一段路程,來到大江邊,又上了雕花的樟木小船。風平浪靜,天高雲淡。兩岸寬闊的田野上,菜花金黃,濃密的樹林中,百鳥歡唱。水英那婀娜的身姿,立在船頭,像高挑的翠柳綿柳。小船駛到斷橋,早埋伏在橋頭的特務,揮槍擊中了水英的腦袋。那時,她還伸長脖子尋找她的戀人。他們沒有相見就這樣死去。他們沒有偷情,卻被以偷情處死。他們生命的誕生與消失,都還是一筆糊塗賬。他們共同的使命,他們送出的情報,贏得了一場戰鬥的勝利。這就是我們這一帶從土匪叢生,到軍閥混戰,以至後來,新舊政權交替演化為可歌可泣歷史之中的一部分,歷史的終結與再生。
也許,這就是我未來作品中,另一類國色塗抹出的燦爛早霞。
水英十六歲被廖佐煌霸佔做妾,十八歲被槍殺於祖國的黎明。從少女演變為少婦的年輕生命,在我們那一帶山水雲雨中,在我不完全知道的朝霞與恐怖並存的城市,演繹出了一個古老的生命悲情故事。現在想來,還令人長吁短嘆!
一代又一代生命的悲劇故事,在我們這片山水間,曲折迴環,源源不斷。有些被我們遺忘,但歲月記得。有些歷史記得的東西,我們卻完全忘記了。這些生命意象,正在構成我繪畫作品,新的構思。有些有聯絡,有些,卻不知道怎樣聯絡。水英和伯瀚,黎明中死去。每當夜幕降臨,我倦倦地走出住所,或興沖沖地跨進畫室,想拿起畫筆,面對畫布,他們的面影,清晰地浮現在我的腦海。我喜歡傾聽江南流水,流淌著吳越的歌聲,漣漪圈動時光的波紋。那是浣洗姑娘西施的生命與愛情。西施究竟愛誰?范蠡和夫差也許都不清楚。他們為了自己的政治目的,使用女人身體,並告訴大家,西施的身體,屬於國家和人民。盪漾在西子湖畔的國色啊,就是他心上女人肉體的顏色!
細牙(8)
那片春水,那片桃花。陽光輝映著廣闊的天空,彎彎的流水。啊啊!西施,洗染匠的女兒,有什麼樣愛情?西施身旁,還有宮廷如雲的美女。她們如仙鶴如雲雀,在金黃的帷幔中,翩然而出,極力展現桃花般的臉龐,綿柳一樣的腰肢,人間的春風啊,幸福的源泉!換來那個朝代歌舞昇平,沒有戰爭,沒有屠戮,沒有陰謀殘暴和血腥。
可是,西施和范蠡“夫妻”團聚,之後,為什麼就沒有了下文?
生命的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