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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尚書葉茂則,也算是朝中的異數。能在官場身居高位之人,哪個不是精明狠辣,踩著他人往上爬。只有葉茂則無論對上對下都笑臉相迎,平日裡既不爭功也不犯錯,憑藉絕不樹敵的原則,一路順遂地混上一品。五年前他入了內閣,雖在政績上並無任何建樹,但靠著強大的人緣,硬是熬到了次輔的位子。說到底,還是因為他是個沒有野心的人,讓這麼一個資質平平之人,遇事只隨大流的老好人做了次輔,李元甫行事便能方便許多。
可是,他若真得毫無野心,又為何會在這麼一個微妙的時刻找上門來,真得只是為了她女兒的婚事嗎?想到此處,顧勳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正廳內,葉茂則正在欣賞著牆上掛著的一副寒雁泊水圖,聽見顧勳的腳步聲,便轉頭來對他笑著點了點頭,臉上不見半點興師問罪之意。顧勳在心中感嘆,難怪朝中人人稱他親善隨和,到了此時還能保持如此風度,果然非一般人物。
顧勳上前一步朝他行禮,恭敬道:“葉小姐被安排在西苑,食宿皆由下人照看,現在內子正在裡面陪她說話,葉尚書可要過去看看她。”
這番話說得妥帖明白,葉茂則放下心來,又笑道:“我竟還不知顧大人是何時成親的呢?”
顧勳微微一笑,道:“內子還未正式過門,不過成親的日子已經定下,就在這幾日。”
葉茂則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道:“我這個女兒就是被寵壞了,這次實在是做得太不像話。多虧有顧大人替我照看著,才不至於鬧出什麼大事。”
顧勳道:“葉小姐心思單純,相信這次也是一時糊塗,待她回家後,總會明白大人的苦心。”他又躬了躬身道:“晚輩早已被革去公職,葉大人喚我文昭即可。”
葉茂則嘿嘿一笑,並不接話,卻轉向方才一直盯住得那副畫道:“這副寒雁圖氣勢恢弘,工筆細膩,實屬一副佳作。尤其是右下方這隻灰雁,敢於不趨附群雁,獨自引頸向東,可謂志向高潔,令人欽佩。”
顧勳眸中閃過一抹精芒,也隨他望向那副畫道:“只可惜這灰雁空有一身孤勇,如何對抗得了那隻頭雁,最終只能落於沼澤,鎩羽而歸。”
葉茂則露出惋惜神色,道:“不知此雁可有悔意,又可有再戰之勇。”
顧勳搖頭道:“孤掌難鳴、獨木難支。它的羽翼已折,就算有心,卻再也無力迴天。”
葉茂則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突然轉向顧勳,目光炯炯道:“這些日子以來,我有一件事一直想不通,不知文昭可否為我解惑。李元甫一直視你為親信,這些年來對你不斷提拔照拂,你若跟著他,前程可謂一片大好,為何還要冒死在朝上指證李元甫與劉子澄的忤逆大罪。”
顧勳見葉茂則終於亮出來意,便毫不迴避地直視他道:“恩師宋毅遭李元甫所害,文昭從未敢忘。這些年來,我忍辱負重,蟄伏在他身邊,便是要伺機為恩師報仇。只可惜終是棋差一招,最後落得如此地步,實在是羞愧。”既然自己手上已無底牌,唯有破釜沉舟,才能謀得一絲希望。
葉茂則似乎對他的坦誠十分滿意,哈哈大笑起來,“不錯不錯,我一向最為欣賞像你這樣的後輩。”隨後他收起笑容,道:“宋大人忠肝義膽,也是我十分敬仰之人。如果我說,能助你東山再起,你可敢將你未完成的事做完?”
顧勳也肅然道:“必當拼盡全力,誓拉賊人落馬!”
“哦?”葉茂則目光漸沉,又繼續逼問道“哪怕要你以身為餌,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嗎?”
顧勳猛地抬頭望他,過了一會才回道:“要成大事自然要有所犧牲,只是如今我已是有家室之人,心有牽掛,便不能擅自涉險,所以此事還需要和內子商議後方能決定。”
葉茂則緊盯著他,確認他此話並非託詞,才又掛起笑臉,道:“那是自然,我可以等你的答覆。”隨後又好似有些惋惜道:“可惜你做不了我的女婿,不然行事也會方便許多。”
顧勳也笑道:“葉小姐千金之軀、才貌了得,葉大人又怎捨得為了一時利弊,將她許給一個毫無家世,朝不保夕之人。”
葉茂則被他點破也未見尷尬,只衝他嘿嘿笑道:“你倒是很有自知自明。”隨後又起身道,“走吧,帶我去看看聘婷吧。”
兩人走到院內,薛玥正和葉聘婷行在蕪廊之上,葉聘婷一見葉茂則,滿腹的委屈便翻湧而出,忙衝過去抱住他喊道:“爹爹……”,而後便哽咽地說不出話來。葉茂則寵溺地撫著她頭髮,嘆氣道:“你這孩子,有什麼事好好和爹爹商量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