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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秋之月,又被稱為朽月,取自“耐得枯落鬥衰敗,沖天香氣透人間”的寓意。
岱青的薄霧在靜謐的羊腸小道間瀰漫不去,清冷的空氣較之白日時,越發沁寒,拂過頰面帶著陰氣。一燈如豆,微光輕顫,“噠噠”的蹄聲,伴隨著細微的鈴聲,在黑暗中傳得格外的遠。
我左肩平扛竹竿,竿前吊著一盞小油燈,勉強能照出前方几步遠的坑坑窪窪的路面,後頭綁著一根吊著胡蘿蔔的細繩,用來勾引右手牽著的貪吃的犟驢。
側坐在毛驢背上的顏煜,灰衣布褲,頭上戴著遮面的紗帽,懷裡抱著一個碎花布的包袱。我已經盡力將他扮做村夫的模樣了,但不知為何,粗衣麻布仍難掩其身姿,襛纖合度,儀靜體閒,自有一番風韻。
寒氣侵擾,鼻翼聳動,我不禁打了一個響嚏,輕微的氣體從口鼻噴了出去,打散了臉龐周圍詭異的青霧。
“冷嗎?快加件衣物吧!”一路少語的顏煜,難得主動開口。
“不是冷,是突然覺得滲得慌。”我抬肘,以袖管胡亂擦了擦鼻尖,突然想到了什麼,轉而問道:“你說……這世上,真的有鬼神嗎?我的意思是,真的存在黃泉路奈何橋嗎?”
身後,沉默一陣之後,顏煜才低聲答道:“有吧。”
顏煜給我的回答,並非肯定的,而是帶著些許的不確定,這讓我不由輕蹙眉心。我會開口問他,很大程度上是為了尋求心理安慰——依我對顏煜的瞭解,他的意識形態裡很自然地接受怪力亂神之說。
不甚滿意他的回答,我沒再說話,慢吞吞往前走著。
“玄……”顏煜囁嚅。
“你叫我什麼?”我靜靜地打斷他。
“……師父,”顏煜緩緩改口,然後繼續說道:“其實,你不需要跟我回族裡的。”
“這個問題,我們似乎探討過很多次了!我答應把你帶在身邊,是助你修行,理應跟你家裡人說明,不然有損你的閨譽。縱然你說你是修行者,並不看重這個,但人言可畏,不得不防啊!”我說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不擔心你的夫嗎?”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顏煜的語氣壓抑。
這次,換我沉默了。
良久,我低垂眼瞼,若無其事地說道:“臨行前你不也看到了,他雖然還未醒轉,但臉上有了血色,傷口也開始癒合。現在如同熟睡一般,已經無大礙了。”
“他沒事了就好,這些天,你的精神也恢復了不少……”
“等咱們從骶族回去,他應該也康復了。到時候,我們三人一起回堰都。”我勉強笑道,沒說出口的話是——如果,那時……你還願意跟著我的話。
“你們感情真好。”顏煜以極為微弱的聲音喃喃:“只要能救他,你……”
風起,吹動毛驢頸間的銅鈴,清脆的鈴聲蓋住了顏煜後面的話語,使我沒有聽清。
“你剛才說什麼?”我直覺顏煜說了什麼重要的話。
“……沒什麼。”顏煜沒再多說,又恢復成先前的靜默。
古怪啊!我不解顏煜態度的轉變。他的性格一向直率,從未像近日這般陰陽怪氣,總是欲言又止。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好像是從在門派我跟他商量啟程來骶族之後……
一想到“生死門”,我的心一沉,彷彿跌到無底洞去——
只要能救我的夫君,我願意做任何事!
這是我的誓言,也是我的回答,給……宇文景的答覆。
一時之間,小徑上不再有人聲,依舊青霧縈繞,微弱的燈光根本抵不住無邊無際的黑暗,兩人一驢很快就沒入了詭譎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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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楓與冬杏悄悄退了出去,為我掩好門,將最後的時間,留給我與墨臺妖孽獨處。
墨臺妖孽靜靜地躺在床上,但我無法真實地感受到他的存在。我撐開他的手掌,輕輕熨帖在自己的面頰上,一如他經常做的那般。
眼中蓄滿的淚水模糊了我的目力,令我無法看清墨臺妖孽,我拼命擦拭著,但淚珠太過兇猛,啪啦啪啦地滾出來。
“你心機重,殺戮重,絕不是一個好夫君,”清淚滑下,我啞聲道:“但……我卻偏偏認定了你。你明明跟我約好,事了之後陪我找個小地方待著的,現在居然自己跑了,撇下我一人,這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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