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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景閣內,封氏端坐於主位上,手中捻著佛珠,一旁的銀絲竹節燻爐裡飄出嫋嫋檀香,透過檀香的青煙看她,彷彿在看一尊慈悲濟世的活菩薩。
在她正對面的蒲墊上,跪著一名年近四十的婦人,婦人穿豆綠色織錦花格子短襖、黃色繡仙桃羅裙,微胖的身材,圓臉,顴骨上有一些淡淡的黃褐斑。
她兩手握住帕子,哭得聲淚俱下:“姑姑,你可得為我們做主啊!相公他,從來沒幹過徇私枉法得事,都是那村長欺上瞞下,把相公一併給唬了呀!姑姑!”
這位拼命求情的婦人正是封大人封平的妻子常氏。封氏一族在琅琊也算是名門望族,除開本家之外,還有不少旁支。封氏來自本家,封平卻是隔了一脈。可不管如何,封氏都要管封平的父親叫一聲堂哥,這層關係,也是頗為密切。
眼下聽了常氏的話,封氏眉頭一皺:“你坐著好好說,到底出了什麼事?”
常氏起身,坐在封氏瞅了一眼的凳子上,她不敢實打實坐著,只捱了小半邊屁股:“那村兒裡吧,村長夫人,是封平的庶妹。一個庶出的妹妹罷了,平常咱們兩家沒什麼往來。偏偏那村長,最愛狐假虎威,打著封平的名頭四處搜刮民脂民膏,還欺辱村裡的婦女。後面,有個劉老伯,因為欠了村長的債,還不起了,就自殺了。你說欠債還錢吧,你自殺個啥呀?自殺就自殺,這錢也不是封平借給他的!要算賬找村長就是了!幹封平什麼事呀?封平可是連劉老伯的一個指甲蓋兒都沒動!”
“有這事?”封氏的眉頭皺得更緊。
常識當然不會告訴封氏,封平曾經錯判了楊小姐的案子,又險些打死楊老伯,還有許許多多其它的包庇和收受賄賂的行為。
嘗試哭得越發厲害,看向前方比她大不了幾歲卻足足長了她一個輩分的封氏,說道:“是呀,姑姑!封平好生冤枉啊!他們欺人太甚!”
“誰辦的封平的案子?”封氏面色難看地問。
常氏就道:“是提督府的廖大人,我聽說,他妻子是四奶奶的妹妹,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問完,常氏用餘光打量著封氏的臉色,早在來求情之前,她便回了一趟族裡,探明瞭顏府的情況。封氏與四奶奶年絳珠貌合神離,對四奶奶的妹妹,封氏只怕也沒什麼好感。
果然,封氏聽完常氏的回答,冷峻的面容上又多了一分暗色。
常氏趁熱打鐵道:“哎喲哎喲,我們封平是得罪誰了呀?還是誰要借我們封平立威呀?”
立威?難道年華珠是知曉了之前她陷害她與馬公子的事兒,回頭來向她尋仇了?先幹掉封平,給她一個下馬威,後面……
封氏不敢往下想了,一顆心已經亂了!
如果年華珠真的是故意刁難封平,那麼年絳珠呢?這會不會也是年絳珠的意思?年絳珠做了主母,她早已把大權交出去,年絳珠還有什麼不滿?莫非——是要把這些年受的氣撒在她孃家的頭上嗎?
這個惡毒的媳婦兒!
當初就不該同意顏博娶她!
常氏不知封氏一瞬間已想了那麼多,她本意只想把火燒到年華珠身上,希望封氏認為年華珠假公濟私,找年華珠攤牌,逼年華珠放出封平。至於年絳珠,她壓根兒沒那意思。她跟顏府又沒什麼交集,與年絳珠也無冤無仇。
封氏心亂如麻,擺手叫人帶常氏下去歇息了,好歹是親戚,雖隔了一脈,該做的禮數封氏還是地做全。
常氏厚著臉皮住下了,明兒除夕,按理說,她這外人住在府裡著實不妥,可丈夫一日不被釋放,她就一日賴在顏府。
常氏走後,封氏臉色陰沉地步入了臥房。
臥房內,一名紫衣華服女子躺在床上,身邊睡著一個粉嫩可愛的小嬰孩。這個嬰孩,封氏對外稱是二爺在江南的妾室生下的孩子,怕尤氏操勞,所以養在了自己身邊。
但只有封氏和這名紫衣女子明白,他的身上,流著北齊皇室的血脈。
封氏陰沉的臉,在看到孩子的一瞬立時有了笑容,樂顛顛地抱過孩子,寵溺地親他臉蛋。
女子不耐煩地看了孩子一眼,淡道:“行了,送到。乳。母房裡去吧,成天粘著我算怎麼回事兒?”
封氏的笑容一收,語氣沉了下來:“他是你兒子,他不粘你粘誰?”五個月大,其實也不知道黏誰,只不過封氏希望孩子多與他自己的孃親相處,是以總把他放在這裡。
女子顯然不樂意多提孩子了,話鋒一轉,說道:“常氏的話我都聽見了,你可別被她當了槍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