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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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我想就是那片沒邊沒沿、混沌不清的東西——靈魂的幽暗處。大腦跟隨它到那兒,一切都像洪荒未開,激動得你滿心思緒卻又默然無語——這就是寫作者叼著筆在尋找語言的時刻,這樣的時刻才可能有創造。靈魂用不著我們創造,那是上帝的創造,我們的創造是去接近那片東西,也可以說就是去接近上帝。尤其當我們發現這接近是永無止境的距離時,真正的寫作才可能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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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次說到“先鋒與傳統的結合才是寫作大有可為之地”——大意是這樣吧?我非常同意。“先鋒”並不是固定的一種風格、流派、技巧,而是對未開墾(未知、未發現)之域的探問激情。“傳統”當然也不是故有的一種或幾種風格、流派和技巧,而恰是對靈魂的來路和去處的關注,是接近上帝的心願,又是對永恆距離的接受,這些自打人成為人那天起就一直有,所以謂之“傳統”。“先鋒”的探問激情若僅僅對著古往今來發生在空間裡的未知事物,就差不多離開了文學,離開了傳統,離開了根。“傳統”若畫地為牢,就差不多像是將死的老人一心只求長壽,再看不慣青年人忘死的熱戀了。事實確是如此:老化的徵兆,正在於這探問激情的衰退,而年輕的先鋒又容易被空間中的新奇牽引得到處亂跑。這作為一個人或一個作者,都無可厚非,甚至是一種必然,大驚小怪倒是不必。但文學若總在這兩端跳,就不像什麼好事。最可期望的是:文學永葆它的探問激情,同時又總是向著那一片無邊無際、混沌不清的靈魂領域。正因其無邊無際和混沌不清,這探問才永無止處,激情也才不會衰退。
我不能在空間裡隨心所欲地到處去跑,不過我並不是因此而不贊成“被空間中的新奇牽引得到處亂跑”,我其實是非常想到空間的新奇中去亂跑的(去不去得成是另外一回事)。我只是說:不管你是否在空間中亂跑,不管你的空間是大是小,不管那兒有或沒有,以及有多少新奇的事,文學也主要是發生在心魂裡的事,尤其是發生在心魂中一直被遮蔽之處的事。發生在心魂裡的事,似乎僅僅用“發生”這個詞就不夠了,要用“發現”。因為,如果心魂沒有發現它,它就等於沒有發生。而發現,必定是由於傳統的精神關注和先鋒的探問激情,否則,心魂被遮蔽處的事就很難被發現,文學就只好到心魂之外的空間中去亂跑了。
我不大愛看僅僅發生在空間的故事,那樣的故事全世界每天不知要發生多少,似乎與我關係不大。記得有人挖苦作家說“把人家的事寫一遍,還跟人家要錢”,這挖苦挺公道。我想,其實沒有一篇好作品是純粹寫別人的,而只可能是藉助很多發生在空間中的別人的事,在寫發生在自己心裡的事,準確說是發現早已存在於自己心裡的事。
我有時想:若是世界上只有我,我心裡大概就什麼事也不發生,甚至乾脆發現不了我自己。我心裡之所以有所發生或發現,就在於這世界上還有別人,在於我與別人相關。所以,其實也沒有純粹寫自己的作品。我有時想:心魂和心魂一向是聯通著的,在那片混沌之域各居一隅,但是並不隔離。是大腦把人隔離的(就像一個個“286”、“386”、“486”未能聯網),當大腦受到膜拜之時,人為肉體和靈魂都穿上衣裳——棉、綢的織品,或語言的遮蔽。不過這處境並不值得厭棄,這恰是寫作出發的地方,別忘了去哪兒就好。
刪除大腦(刪除上帝的遊戲機)怎麼樣?像有些參禪悟道者主張的那樣,斷滅一切智識,人人都去成佛,不好麼?我總覺得這不大可能,我總以為靈魂或者佛性必不是一處固定的所在(或者寶座),它是一個動詞,它只在一條行走著的路上,只有在接近它而又永遠走不到它時,它才呈現。這不是刪除大腦(把眾生都刪除成傻瓜)所能辦到的。可是對大腦的膜拜又總是讓人走進歧途,因為只是智力這麼活著、嚷著、比賽著,智力終有一天要聰明到發現這處境的無味。我有時想:上帝把人隔離,原是為了人的團聚,上帝弄出幾十億大腦就是為了讓我們有辦法去跟隨靈魂,上帝弄出各種互相不能聽懂的語言正是為了那座通天塔的建造。要是人人都已成佛,或者給人一座現成的通天塔,人可還往哪兒走呢?無處可去,靈魂倒要消散了。(其實,正是一個個腦細胞的互相聯通、互相的往來投奔,才使靈魂成為可能的吧。)
越說越遠了。本來是想給你寫封信,卻正兒八經地又像是做起文章來了。主要是有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想說說。主要是覺得很多文章竟是在靈魂之外的操作。操作是一個時髦用詞,看來,大腦一旦只對著大腦發狠,必會選中“操作”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