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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給你寫信,就這麼冒昧地說生說死,似多不當。倘不忌諱,咱們還可以再說。說不定,說來說去,你就說出一本書來。
祝你好運!史鐵生
2002/6/23
《病隙碎筆》封面
29 給章德寧
章德寧:你好!
看來我還是幹不了你給的活兒。主要是因為,我從未針對某一篇小說有過研究;我天生不是作學問的料。我讀過的小說本來就少,況且都是得魚忘筌。我看小說,主要是看方式、看角度,準確說是看作者的態度,或位置。所以經常是看個開頭就夠了。我對故事(或事件)沒興趣。語言呢,我更以為不是可以研究和學到的——尤其是對寫小說的人而言。語言的風格(其實也是限制),在於個人的性情,實在說是天生的。而語言的可能(即發展、潛力),則在於寫作者的態度、寫作者把自己放在怎樣的位置,以及想像力的豐沛還是貧乏。而想像力,很可能又聯絡著荒誕感,比如說:一個活得得心應手之人,和一個命途多舛之輩,其想像力的方向自然是會有不同的。在我看,這些都不是靠鑽研文字可以得到的,要靠培養,自我的培養。好比一個演員,有過一次成功的表演,便把這技巧拿到以後所有的角色上去用,豈能有好結果?寫作,尤其是小說,真的每一次都是第一次,拿經驗來對待它是不行的。就像每個人都是獨特的。恨不能是這樣說:經驗,恰恰是寫作者要千方百計去擺脫的;然而又很難擺脫,這便是限制。寫作的困苦就在於這個限制,寫作的趣味就在於破這個限制;其實活著,也全是這麼一回事。博爾赫斯說過這樣的話,大意是:世上所有的事,都是一件事的不同側面。
所以,這活 兒我就算了。要是你願意,我倒是可以說說我對小說(或寫作)的理解,泛泛地說,不單針對哪一篇。不用別人,咱倆說就最合適。說好了你拿去用,說得不好只當聊了一回閒篇兒。對不起了。
祝好!
史鐵生
2004/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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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給北大附中(1)
北大附中高一(3)班
程翔老師暨全體同學:各位好!
謝謝來信。46封,一一讀過,無不讓我感動;尤其是封封有感而發,絕少套話。這要歸功於程老師的教學思想,當然也與各位高材生的勤學分不開;北大附中嘛,名不虛傳。
我只上到初中二年,“文革”一來即告失學,故一直對“高中”二字心存仰慕(更別說大學了)。今得各位誇獎,心中不免沾沾。人都是愛聽好話的,雖非罪過,但確是人性之一大弊端,所幸私下常存警惕。
互相稱讚的話還是少說,雖然都是真心。說點別的。
我有個小外甥,也上高一,我送給他四個字:誠實,善思。依我的經驗,無論古今、未來,也無論做什麼工作,這都是最要緊的品質。學歷高低,智商優劣,未必是最重要的,我一向以為對情商的培養才是教育的根本。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知彼”多屬智商,比如分析力、想像力、記憶力,以及審時度勢的能力;“知己”則指情商,是說要有了解自己、把握自己的能力。情智兼優自然最好,卻偏偏智商一項由不得人,那就在情商上多下功夫吧。一個人如何才能有所成就呢?依我看,一要知道自己想幹嘛,二要知道自己能幹嘛,三還要知道自己必須得幹嘛。
聽說某些人考大學,一味投奔那些高分錄取的專業,生怕糟蹋了分,結果倒忘了自己喜歡什麼,和自己的才能在哪兒。如此盲從,我擔心他一輩子都是人云亦云,即便虛名屢屢,也難真有作為。
什麼是“必須得幹”的事呢?比如說你得吃飯吧?得活命吧?憑什麼你總能幹著自己喜歡的事,卻讓別人管你的飯?換句話:憑什麼他人俗俗,你獨雅雅?幸好,二十幾歲時我明白了這個理兒,就到街道工廠去幹活了,先謀一碗飯吧,把自己從負數撈回到零,然後再看看能否得寸進尺。炸醬麵有了,再幹嘛呢?我想起上學時作文一向還好,兼有坷坷坎坎的二十幾年給我的感受,便走上了寫作這條路。幸好是走下來了,其實走不下來也是很可能的。不過我想,只要能夠誠實地審視自己(知己),冷靜地分析客觀(知彼),誰都會有一條恰當的路走。
說說文學。誰都會說“文學”,但未必說的是一碼事;“文學”二字,乃天底下含義最為混淆的詞彙之一。常有人問我:“您寫啥呢?”我說小說。“什麼題材呀?”我卻回答不出。一般這樣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