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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武功的暫時禁制,也或許是身體功能未能恢復,我居然沒發現角落裡蜷縮著一個人影,黑沉沉的屋子裡沒有一絲光線,我無法看清對方的容顏,更無從判定身份。

大概,不是敵人吧。

我在這人身上感受不到敵意,空氣裡沒有一點緊繃,如果是看守我的人,是不可能有這樣清閒的心態的。

我認識的人有限,能救我的數來數去也不過超不過一巴掌,這個人給我的氣息感覺,絕不是這一個巴掌裡的。

被子被拾起,覆上我的身體,我那凍僵的肌膚終於感受到了溫暖,還有被褥間殘留的陽光清香,這被子在白天裡被曬了很久呢。

那人的動作裡,髮絲掃過我的臉頰,這算是唯一的接觸了。我還是無從判斷這人的身份,是男是女也無從推斷。

一盞油燈燃了起來,空氣裡升起淡淡的豆油的味道,搖搖晃晃的燈光幾次被風壓的黯淡,又掙扎著燃了起來。

藉著燈光的微弱,我總算將那人的身影看了個大概。有些瘦弱、髮絲凌亂隨意綁著,若不是那寬大的衣袍還是男子的制式,我幾乎難以判定他的性別。

那人蹣跚地走向門邊,動作緩慢而遲鈍,每一步都凝滯著、拖拉著,一隻腳落地,另外一隻腳再緩緩跟上,到門邊的幾步,竟走了許久。

應該是名男子吧,年紀只怕也不小了,推門關上的動作在他人來做,只怕是一隨手的事,而他竟然需要將身體微微靠上,以身體的重量將門推上。

當屋內不再有冷風,那燈光也不再跳動,漸漸安寧了下來,我的耳邊也不再聽到嗡嗡的蚊子叫,心也平靜了。

當打量完整個屋子之後,我才發現,這間屋子比我最初的想象還要破敗,尋常人家即便是個茅草屋,至少也有一廳一屋,可放眼四周,我可以肯定這屋子就是全部了,一幾一桌一床,角落裡放著米缸,堆著幾個土豆南瓜可以久放的食物,一兩塊臘肉香腸也是風醃的食材,幾乎可以想象平日裡的生活。

這老人家有些可憐啊……

如果說這裡的簡陋讓我心生憐憫的話,當我看到角落裡貼牆席地的被褥時,心生的唯有愧疚了。

唯一的一張床讓給了我,倒把老人家擠到了地上,山中風露重,睡幾日怕不要腰痠骨痛了。

我想讓,奈何說不出話,只能眼睜睜地看他拖拽著腳步,走到桌邊,桌子的一角,攤著一件衣裙。

有些刮破磨損的地方已經密佈了針腳,縫補的仔細,有些地方則還袒露著破碎痕跡,顯然這些衣裙只縫補到一半就被放在了那兒。

大爺我對不住您,我不該腹誹您不會照顧人,把我光溜溜地扔床上,看您老眼昏花還能如此針腳細緻,也不知道戳了多少次手指頭的份上,我也該感激一下的。

他背對著我,遮擋了油燈的光點刺眼,又恰巧留出了柔和的暈色,似乎是怕那光擾我休息而刻意的遮擋,讓我的感激又多了一份。

他緩緩地坐下,“咯吱……”

竹凳發出扭曲的聲音,他身體一緊,竹凳的聲音更響了,苟延殘喘著哀嚎,他的手扶上桌子,又撐了起來,房間裡那詭異的吱吱嘎嘎聲終於止住了。

他一隻手拿起衣裙,一隻手顫巍巍地執起油燈,那手哆哆嗦嗦,油燈晃晃悠悠,幾滴濺了出來,落在他的衣袖上,我才發現,他的衣袖很長,長的蓋住了手背,幾乎連手指都看不清,也幸虧衣袖長,不然這熱油,怕是要燙著手了。

一步一顫,一步一跛,在幾聲單調重複的腳步聲裡,他挪到了角落的被褥旁,艱難地彎腰放下油燈,再放下衣裙,最後挪轉身體,慢慢坐下去。

每一個動作都是緩慢的,也有此可以看出他每一個動作都是細緻的,從放下油燈的位置,到衣裙的平整,再到他笨拙卻無聲地動作,這是位心思周詳的老人家,我也似乎隱約明白救我命的人為什麼會將我交由這樣一位老者來照顧了。

只可惜他一直低垂著頭,我完全看不到他的臉,唯見雪白的發垂下,遮擋了我的視線。

小小的屋子漸漸暖了起來,我與他,各自佔據著屋子的一角,他沒有抬頭看過我,只是專注於手中衣裙的縫補,我看了幾眼後也再沒了興趣,我們就這麼疏遠而親近地和平相處著。

當溫暖迴歸,疼痛與疲累也迴歸,我緩緩閉上眼睛,在柔柔的燭光中再度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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